明琅反倒奇怪了：谢无量并非不讲理的人，大伯只负责缉拿凶犯，并不负责牢狱看守之事，他怎会无端埋怨大伯？
当晚她辗转难安，本想次日再去找谢无量问个清楚，但想到他本就忙着查案，自己刚刚才托他打听消息，隔日又找上门太过失礼，只好勉强按捺。
如此又过一日，这晚明琮回来神色甚是兴奋，不待妹子问起，主动说道：“那女尸的身份可算查到些眉目了。”
明琅忙问到底是哪个，明琮道：“自然是那个没了脑袋的。我跟着权大哥他一直找去京郊西南十余里之外的大禹村，仔细查问，村里近日虽没走失什么人，只不过听说有个叫元显的货贩颇为可疑……”
他奔波两日，本来也觉得疲累，此时心情大好，反倒不怎么觉得了。明琅忙给他和明威端来饭菜，待两人用过，这才扭着大伯讲下文。明威抚着她的头，呵呵直笑：“亲力亲为的是琮儿，你怎不听他说与你听？”
明琅笑道：“哥哥只会说事，哪有大伯分析得透彻？我还是听大伯告诉我。”
明威笑得更加大声：“好吧！这个元显是大禹村人氏，家里有些薄田，两年前娶了另一村的卢家女儿为妻，为了多赚些钱贴补家计，所以又兼管替本村村民把出产的瓜果菜蔬贩运入城的活儿。前些日子他贩菜入城，回家后却发现妻子卢氏收拾东西回娘家了。”
明琅怔怔地问：“这不算什么怪事，哪里可疑了？”
明威道：“琮儿他们仔细盘问村民，这才知道原来卢氏走得颇为蹊跷：就在元显离村的次日，有个邻人去他家借东西，发现无人应门，后来元显回家不见妻子，那邻人信口道了句‘怕是回娘家了罢’，所以元显也只道如此。”
明琅哼了一声：“这人真个心宽，自家娘子不见了人，随意听别人胡说居然就相信了。”
明琮等了这许久，早耐不住性子，赶紧接嘴：“正是如此。所以权大哥他们就起了疑心，暗中又探问良久，终于有人跟透露，这卢氏之前就曾经丈夫出门在外与人厮混，为此还跟元显大吵过一通。”
明琅吃了一惊：“难道是元显因妻子与人私通，一怒之下杀妻分尸？”
明琮道：“起初我也是这样猜测过，但这人像是个憨厚老实人，村民也说他胆小又素无主见，真不像能对自己妻子下如此毒手的。况且他出了村的当天上午，还有邻人见过卢氏。所以权大哥他们暂且留在村里，我先回城找城关和商家查问一下，看元显当天有无入城。结果他确实当天傍晚之前就入城了，商铺主人因为家里办喜事，还留他吃酒，结果他喝得大醉，又多呆了一天才回村。”
明琅脑筋倒转得快：“看来他还不知道卢氏失踪，自然也不会杀妻，那么杀卢氏的是与她相好的人了？”
明威笑着拍了拍她的肩头：“不急。那无头女尸是不是卢氏还不确定，所以明日我派人去卢氏娘家打听一下，如果她没有回去，先传她娘家人过来认一认尸首，再作打算。”
明琮亦是点头：“不错。权大哥他们留下也是为稳住元显，同时在村里多找些人查问，看有无人见过卢氏的相好。”
明琅突然叹了口气：“这件事总算有些眉目了，但跟金贤男一同死去的女子还不知是谁呢？大伯，事后可曾有人来认尸？”
明威眉心一敛，缓缓说道：“金洛两家都有人来过，都说从未见过这女子。既然这案子已移交司刑寺，自当他们派人追查。”
他看着明琅，忽然认真地补充一句：“琅儿，伯父知你和琮儿跟谢无量一见如故，颇谈得来，但洛府的案子千万不要轻易卷进去。”
明琅脸颊浮起一层红晕，辩道：“那个书呆子，谁跟他谈得来！”
明琮听大伯语气严肃，也很不解：“大伯这话怎讲？谢兄弟为人仗义坦荡，若是侄儿能助他一臂之力，也该尽力一试才对。”
明威长长地叹了口气：“那洛拾义的父亲虽曾为官，但他到底只是个白衣，不过有些家底声名罢了，你可知此案为何如此要紧，居然惊动张侍郎这等人物亲自过问，而不是别的司刑寺小官？”
两人齐齐摇头，他又道：“这事少有人知道，洛拾义是邵王李重润的至交，而邵王就是太子的嫡长子、皇长孙。虽说目前太子还没有机会参与国政，毕竟将来陛下千秋之后，他是会登基继位的。这案子如果处理不好，将来理案之人免不了被借故问罪。”
兄妹俩面面相觑，只好齐声称是，正要告退，明琅想起前日之事，复又问道：“大伯可曾听闻前日禁军在南市围捕盗匪之事？”
明威哼了一声：“自然听说了。那王欢喜自恃勇武，说到底只是个禁军头目，在江湖上偶尔结交到一些小卒子罢了，听风便是雨。哼，他以为能立一功，哪有这样容易！”
明琅倒是好奇起来：“难道大伯一早就知道这伙人并没有洗劫公主府？”
明威冷笑连连：“虽说这案子一直没有大的进展，但个把月下来，我手下的人好歹也将各路江湖人在城中的聚会之处以及黑道窝点查出了大半，早派人盯紧了，从来没见有人暗中搬运什么东西。试想做贼的哪有宝贝到手，却连着数月不见转手倒卖或盘运出城的道理？可见并不是这些人做下的。”
这话说出来，他突然一惊，喃喃道：“这事并不难查出来，禁军为何这样着急动手？难道另有算计？”
明琅听不明白，有心再问，明威已摆手示意他俩下去休息。她思忖这两日谢无量一直没有消息送来，拜托他查问的事也不知还要拖上多久，不觉发愁。
可喜的是她并未愁闷太久，次日午后夏安便受命来带信：“公子已托人打听清楚了：张昌宗与他的兄弟们早年寄混于京城乐坊娼馆，成日跟那些优伶厮混，故而精通音律，发达之后便不想被人翻出来引为笑柄，故而多不与其往来。”
明琅吁了口气：“果真如此。”又问夏安这两日谢无量那头可有收获。
他答道：“如今线索全断，公子也一时不得主意，想着明日去赴圆静大师之约，与大师谈佛清心。”
明琅恍惚记起来，心想这人心性古怪真个少有，难不成还真以为参佛问禅之后案情就能豁然开朗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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