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威沉声反问：“此事早已过去，方生奸骗许多良家女子，一死亦难赎其罪，谢公子何故还要追究他是怎么死的？”
谢无量反问道：“如果其中并无蹊跷，为何明大哥跟明帅打听此人，明帅却只道不知？”
明威苦笑着说：“邵王刚刚被羽林军锁拿入宫，谢公子却想要明某自承曾经替他杀人灭口吗？”
谢无量连忙分辩：“明帅切勿多心。当初你为了保全邵王名誉，才替他除去方生这淫贼，这一点无量明白。”
听他这样表态，明威终于颓然一叹：“那时邵王听闻方生入狱，暗中请我相见。他向我坦承方生是他流放庐陵结交的道友，都喜好制作机关消息。邵王随太子流放时多跟他人求教几本书都怕引起陛下疑心，反倒是摆弄这等被视为玩物丧志的玩意儿不会惹什么麻烦。”
谢无量等人这才明白：“原来木鹤是邵王和方生共同造的，难怪邵王也知道什么驾驭。”
明威道：“其实早在这案子传开之前，邵王已猜到是方生在弄鬼，只是不知他躲在哪里，直到围捕那晚他派人随之跟踪，比我先找到方生的住处。邵王见已经闹成这样了，也不愿保这淫贼，趁他不备之机悄悄把木鹤驾走而已。”
说到这里他正视谢无量：“方生被捕后，自称是邵王旧人，邵王本不予理睬，不想方生狗急跳墙，竟诬陷邵王在庐陵时通过自己暗结势力，意图谋反。当时太子刚刚重回东宫，这事无论真假将给太子怎样的打击，就不消明某再与你解释了吧？”
谢无量苦笑点头：“无量明白。明帅不只是为了保邵王，更是为了保护太子。”
明琅忍不住劝解：“大伯，方生奸骗了许多女子，死个十七八次也不冤枉。您是为了大局，出于无奈才私下除去这个淫贼，您没有做错。”明琮亦是赞同。
谢无量叹道：“只可惜当初明帅仗义援手，助邵王逃过一劫，不想如今他依然性命堪忧。”
明威憾然道：“假如那时明某坚持要亲眼看到邵王毁去木鹤，也不会有如今这趟麻烦。这世间万事皆不出因果，又有谁能洞察先机呢？”
过了一会儿，明威记挂府中还要准备清明祭扫的杂事，遂先行告辞，让明琮明琅随后回来便是。
谢无量见明琅精神不佳，想必还在为先前的事懊悔，也不好多劝，改口问明琮：“对了，常关虽死，不过卢氏似乎不知道他参与勾结盗匪之事，应该和吴若一样应按通奸罪处以徒刑，如今已将犯人与案件移交司刑寺了吧？”
明琮道：“正是。不过说起卢氏，她倒有几分可怜。常关招供不久就死了，她的丈夫元显知道事情始末，又听说卢氏只是一时受常关迷惑，拿尸体假冒她毕竟也是常关出的主意，念及夫妻之情，在过堂之前去探监。但卢氏自己说没脸再见他，砸碎了盛饭的碗碟，用瓷片把自己的脸划了十几二十道伤口，惨不忍睹。”
谢无量亦是感叹：“一步踏错，悔之晚矣，她也是个可怜人。”
明琮道：“元显听了也哭了一场，凑了些钱托牢头给卢氏找个医术好点的大夫。”说到这里他叩指敲了敲额角，“对了，要不是兄弟提起她，有件事我倒忘了。兄弟可还记得当时那看田的老汉拾到的花钗吧？”
谢无量点了点头，他又说：“那天把常关押回审问时，大伯曾问这是不是他送卢氏的，他说不是，我们就以为是元显买给自己妻子的。所以他凑钱给卢氏找大夫时，我拿去还他，心想多少可以变卖了换些钱银，结果他说这并非他买的，也从未见妻子配戴过……”
谢无量一怔：“不是常关送的，也不是元显买的，那这东西从何而来？”
明琮道：“想许是卢氏自己凑的私房钱买的吧，所以我还是让他拿走了。”
明琅向来爱和大哥打趣，随口反问：“卢氏甚好打扮，元显家境清贫，花钗如果是她自己好不容易攒钱买的，必定宝贝得很，丢了怎么也不回去找寻？”
明琮便说：“那许就是常关给她钱去买的，反正他不是什么好人，让元显拿去换些钱周济也好。”
兄妹俩正在争辩，谢无量忽然转头就跑，他俩不明所以，赶紧跟了过去。
见他一路小跑回书房，迅速伏案将那花钗依样画了出来，又急忙叫来夏安，吩咐说：“你速去洛府，把这个拿给洛院公认一认，看他能不能多想起些什么细节。”
夏安吃惊地问：“公子，眼下已经见黑了，现在去不好吧？”谢无量遂板起脸喝他快去，他也只好照办。
明琅奇怪不已：“你这么着急做什么？明日一早过去打听不成吗？”
谢无量摆手道：“明日清明，洛院公定会一早出门去洛拾义墓前祭扫，怕是来不及了。”
她心思倒也转得快，惊道：“你怀疑这东西是玉素的？那怎么会落到卢氏手里？”
谢无量却问明琮：“常关招供时有没有说自己是何时认识卢氏的？”
明琮忙道：“他说是卢氏去文殊寺进香，路过寿安镇遇上的。”
谢无量又问：“那他是否曾去卢氏家中与她幽会？”
明琮摇头道：“卢氏先前跟吴若在自己家中相会被村人发现，风声传到元显耳朵里，虽然只厮闹一场，元显到底不是傻子，他说自己事后也请村民帮忙留意。卢氏重新搭上常关之后，不敢再让他上门，所以一直都去那老村头的棚屋跟他见面。”
谢无量叹道：“原来如此。想必在此之前常关从未去过大禹村，也从没在元显家里与卢氏私会过。”
明琮听得直摇头：“兄弟还是说清楚些，为兄实在不明白你的意思。”
谢无量声音渐冷：“卢氏跟常关一同被押入府衙，女囚又是与男囚分开关押，未正式过堂之前，就连吴若也没有再见过她，直到即将开审，才会把她和吴若一起提上堂再次讯问。正好元显去探监，卢氏却突然心生悔恨，觉得对不起丈夫，生生把自己的脸毁了，其实她不是心生悔恨，而是不想吴若或元显看到自己的真面目。”
明琮还没反应过来，明琅已经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说她并非真正的卢氏，而是玉素！原来她一直就藏在咱们眼皮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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