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国老辞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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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周久视元年(公元700年)

八月堪堪过完,神都洛阳就迎来一场大雪。一夕之间,满城银妆素裹,再无他色,连一向凌霜傲世的秋菊也抵御不了忽如其来的寒流,或纷坠如雨,或抱残枝头,更着凄凉。

悠悠洛水,无声地贯穿洛阳里坊,南下注入黄河。晦明隐约的晨光中,城中河道俱见得人影晃动——这场大雪来得太过突然,只一夜工夫,围绕盘桓神都的数条河道尽数冰封,赶早便有人来凿冰取水。然而还未至午时,灼灼秋阳复起炽热,洛水等河道中薄冰俱见化开,甚至不时见得红鳞鲤鱼窜跳出水面,引得城中百姓啧啧称奇。

一行人从皇城左掖门而出,彼此道得几句,各自上马离开。其中一骑被数仆拥着,沿洛水行行停停,马上的青年官员眉宇不展,心事重重。忽然他勒住坐骑,手中马鞭朝前一指,问身后的侍从:“可是我眼花了吗?怎么瞧着往来之人,许多都系着孝巾?”

侍从中有个老成的上前一步,回答说:“公子,日前狄阁老病逝的消息传开,神都百姓哭号三日,都自发给阁老戴孝哩!”

青年官员不免神色黯然:“阁老一生为国,持心公允,无怪百姓视其为再造父母。据闻上月他已然病得起不了身,还硬撑着上书,劝陛下勿要在此时兴建大佛神像……”

其他人纷纷点头赞叹,忽而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扬起,数骑飞快地朝上东门方向驰去。青年文官捺住话头,仔细张望:为首的是一员豹眼刀鬓的武将,正打马飞奔,卷起一泼泼雪尘,上下翻飞,行色颇为匆忙。

青年文官认出此人,不觉惊讶:“那不是羽林卫大将军李多祚吗?他这般紧急又是赶去哪里?”

底下人一时不敢接口,半晌方有一人小心翼翼地答道:“宫里有人传言,阁老临终之际陛下亲去探望,在内室说了许久的话……”忽见主子眼风瞟过来,他顿时噤若寒蝉。

但见青年不过在等自己说下文,那人胆子大了些,续道:“这些本就不是什么不可宣扬之语:阁老临终前劝陛下体恤民情,善加指点太子为君之道;还说,还说陛下千秋之后,总归还是要归附宗庙、以享血食……”

青年人默然半晌,淡淡一笑:“这话换作两三年前,任何人提及请陛下还政太子,轻则罢官削职,重则满门抄斩、九族诛连,如今连陛下对此都不作反驳,真乃时易事移也。”

其他人也都点头称是,却见青年眉头复又拢起:“既然如此,李将军匆忙出宫,瞧那方向像是要出城,陛下莫非下了什么要紧的旨意,不然怎会劳动他出马?”

适才回话那人赶紧说:“早些日子就听说秋官徐侍郎抱病在身,之前已经屡次请求陛下派人接替自己侍郎之职,只是陛下一时不得人选。如今阁老病逝,想必临去前又跟陛下提携过谁。陛下正当用人之际,等吏部那通过场走完,又不知要等到何时……”

青年若有所思:“年前陛下终于办了来俊臣,早就听闻刑部有人力劝陛下检点旧时冤案,还那些被来俊臣之流迫害致死的朝臣以清白,若是阁老尚在、徐侍郎无恙,这原本不是什么难事,可惜——”说着倏然回头,盯着那侍从追问道:“你可打听到阁老推荐的官员是谁?”

那人吓了一跳,本待推说不知,想想刚才自己已经多嘴说了一大篇了,怕是糊弄不过去,只得支吾:“阁老年前跟陛下推荐过荆州长史张柬之,说此人乃宰相之材,但陛下只提拔张柬之升了洛州司马,本来年后才上任。也许,也许如今事急,阁老临终之际还忧心国事,重提此事也未必可知。”

青年马鞭一挥,不轻不重地在此人肩头挨过一记,吓得他倒退三步,只听主子冷笑不已:“想我裴氏历代名门,先祖先父皆位列台阁,可惜我裴光庭不争气,既无戎马之功,又没有经国治世之材,还是托赖家母昔日素与陛下亲厚,才在鸿胪寺混个闲职……”

瞧他越说越气,那年长的侍从不免着急,低声劝解:“公子多心了。老夫人关照过,如今局势多变,只要身在朝堂,又哪里有一席清静地?公子虽有祖荫在身,但向来不与那些个要人结交,许多事情上难免会吃亏,要小的们素日替公子留心观风,原是老夫人一番苦心。”

裴光庭正待说话,猛听洛水岸头传来阵阵惊呼,煞是惊喜。抬头眺望,只见鳞波冲破层冰,三四尾金鲤接连破水跃起,于河面摇尾甩水一通,复潜入河底。莹莹水珠洒开一片,折射七彩阳光,煞是可爱喜人。他由是一笑:“夜雪忽来,东风有信,既然风波未定,也不急于一时。”说完轻磕马镫,领着人缓缓行远。

* * * * * *

与此同时,远在山南道的荆州尚不知神都所发生的大事。如今才进九月,长江腹地遍地秋老虎肆虐,人人都把那团扇摇作拨浪鼓一般,也丝毫不减这烦闷溽热。但凡那濒水的楼阁、居高的观台,日日不乏行人前来歇凉。

日渐中午,城东望江楼那三层楼台已然几无虚席。掌柜甚是有心,起早就让伙伴把酒瓶汲于井中取其清凉。吹着江风,饮一口才拎出来的桂花酒,凉意漫过全身,实在是最好不过的享受。

觥筹交错间,忽闻江面飘来一曲“采莲歌”,食客们探首张望,三五莲舟穿波逐浪,飞快地划向江心,隐约夹杂着渔女轻快的笑声,直比那入口的美酒更令人沉醉。有客人趁兴冲那几个扳橹的女娃儿吆喝高歌,换作往日,多少也得一两声回应,但此时渔舟走棱一般飞驰,竟没人理睬。

只听有酒客笑道:“哥哥还是罢了,这些女娃子敢情都争着找那白龙哩,怕是你唱破喉咙也没人搭理。”

他那兄弟还未答话,对座一人应和道:“是哩,听说这几日好些打鱼的都亲眼见得。起初还当不过是大个些的白鱼罢了,可瞧身子那样长、鳞甲那样厚,头上还有独角,分明就是白龙哇!”

话音刚落,噗嗤一声,凭栏那一席上的书生忍俊不禁,被茶水呛住,身边立的那个半大的童子赶紧替他抚背顺气,又好奇地问道:“听本地人说,白龙过江是大大的吉兆,公子莫非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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