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无量亦是发愁：“武延基于朝堂之上并无树敌，他父亲手里可冤死过不少人，认真论起来，玉素第二个主人被灭族，倒跟武氏颇有牵扯。可她那时至多不过十二三岁……”
张柬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这孩子就是太聪明，反而钻了牛角尖。为师的意思是，先把玉素作案的私人原因撇开，且想一想是谁有这样大的本事可以助她连环设计。”
谢无量不由呆住，只听老师冷冷地提醒自己：“试想她混入洛府，亲近洛拾义，不过施展美人计罢了。但笼络常关、联系盗匪在神都屡屡作案，又岂是一寻常奴婢能做到的？那指使玉素行事之人才是关键！”
他顿时恍然大悟，拜手道：“学生明白了。老师不妨先按明姑娘所说跟陛下陈情，玉素这头的线索学生定当再作细探。”张柬之亦是同意。
谢无量虽然如此应下，想到洛府那头线索极为有限，又甚是发愁。一连数日他埋首卷宗，逐一复查案情，这天忽听门外响起爽朗的笑声：
“你那小书童说你近日看书看得两眼发直，险些将墨汁当作醮饼的酱羹，我还当他玩笑哩，看起来他倒真没说错。”
他揉眼抬头，见王欢喜大步迈了进来，忙起身让座。王欢喜扫了一眼书案，笑道：“洛拾义的案子不是已经了结了吗？听张侍郎说，被逮的贼人招供是他们一并做下的，你还查什么？”
谢无量对他自然不作隐瞒，遂将张柬之的用意跟他分说一遍，王欢喜不住点头：“张侍郎所言甚是。但凡涉及宗室之事，是须得多方衡量。”忽然他自积案抽出一张画笺，左看右看，复皱起眉头。
谢无量见正是自己描画的洛府见过的那口空箱子，忙问：“王兄见过此物？”
王欢喜嗯了一声，只问他打哪里找到的。谢无量见他神色凝重，便将张柬之发现洛物所报失物有误、随后自己猜测木箱之物可能导致洛拾义被杀之事逐一道出。
王欢喜苦笑连连：“原来他把此物交托给了洛拾义，这也难怪，他们本就是总角之交。”
听上去他像是知道不少内情，谢无量吃惊不小：“这竟是邵王寄放于洛府的？这里面到底装的什么宝贝，为何洛拾义会因此招来杀身之祸？”
王欢喜掷下画笺，道：“说不上是什么宝贝，不过一件玩物，寻常人得到也没什么用，只不过涉及到一桩旧案罢了。”说完随手端过茶盏，“其实知道这事的已经不多了，但有一个人跟你却是老相识。”
谢无量略一思忖，脱口而出：“明威！”
跟着屋外忽起一声轻噫。王欢喜手腕一翻，茶盏破空而出，直打向窗外梁间。
但听“叮当”两响，跟着梁间人影一晃，飞快地翻上屋顶。王欢喜甫一出手，人也随之掠出，扣指一托檐架，翻身而上，双脚才沾着屋瓦，眼前两道银光呼啸而至。幸而他早有提防，硬生生拔起身形，暗器只挂破了袍角。
那人发暗器阻他一阻，回身正待开溜，忽然四面各处人影晃动，眨眼十余名禁卫已翻现身上墙头，弯弓搭箭，齐齐瞄准了自己，不由微微变色。
只听身后王欢喜懒洋洋地调侃：“明姑娘，青天白日的，你怎么不走正门，却学王某穿檐走壁这种不好的习惯？”
那人攥紧了剑柄，缓缓折身，英眉倒竖，柳叶眼圆瞪，额间眼角微微飞赤，不知是着恼还是心虚，正是明琅。
她一时不知如何解释，只好强辩：“谢无量这几日都拒不见客，若非确有急事找他，我也不想这样失礼。”说着又奇怪地四下打量一眼，“你来瞧他罢了，带这么多人做什么？”
王欢喜道：“俗话说隔墙有耳，王某又不是什么富贵闲人，来找这小子也是为要事，不想被不相干的人听去。”把手一挥，一众禁卫随之隐去，他复比了个请手式：“姑娘请回吧。”
明琅心头着恼，转念却又笑了：“你又不是主人家，逐客令由不得你下！”翻身跃下地，大模大样地朝里走。
王欢喜忙三步并作两步跟上，冲谢无量嚷道：“这丫头太不讲道理了，无量你是听她说，还是听我说？”
谢无量不觉为难，只好问明琅什么事，她却又不肯讲，气乎乎地瞪着王欢喜。偏偏王欢喜故意与她作对：“你既不肯先讲，那便出去候着，等我俩说完你再回来吧！”
明琅搁剑坐下，气乎乎地说：“我偏不走。王将官若有这本事，大可把我打出去。”
王欢喜刚踏前一步，谢无量赶紧拦上来，劝道：“王兄，明姑娘不会跟别人胡说的，就让她留下吧！”
王欢喜扫了她一眼，道：“这姑娘大白天出入侍郎府跟无人之境似的，哎，你的小书童说前几日你被人下药弄得迷迷糊糊的，我瞧八成就是她做下的。”
明琅陡然涨红了脸，王欢喜眼尖瞧得清楚，抚掌笑道：“哈，脸红就是心虚，被我说中了吧！”跟着轻推谢无量一把，“我早说她不怀好意，还不快撵出去！”
谢无量只皱了皱眉，却是说：“罢了，王兄，我知道是她做的。”
明琅越发生气：“你都知道了，怎么那晚在南市你不索性就与我对质？”
谢无量无奈地反问：“我与你对质你就会承认吗？”
明琅回答不出，王欢喜却插嘴说：“不消你说王某也猜得出。谢无量想放长线钓大鱼，明威只想一举立个大功，把差事了了便成，他又是你大伯，你自然帮他，所以才让这小子病上几天，根本没法插手，就坏不了明威的事了，对不对？”
话音未落，明琅也不起身，拔剑分心便刺。王欢喜眼疾手快，抢过案上砚台挡开这一剑，她不待招式用老，手腕一沉，剑势斜拉而下，就势反挑，依旧指其咽门。
王欢喜冷笑连连：“功夫倒好，但要对付王某，小姑娘怕得再多练个几年。”言罢翻掌拍中剑脊，复将长剑荡开，跟着长身一探，虚扣五指，反啄其手臂。
明琅急急缩手，正待翻腕折剑，王欢喜已抢先格住她的手腕，手臂如盘蛇缠旋翻上，倒执住剑柄，回肘撞开她，堪堪将长剑夺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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