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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无量淡然道：“你服不服于我来说无关紧要，既然都招了，就画押吧！”早就在一旁记录的黄昭应忙走上来，柯震已无法提笔，只好摁了手印，谢无量便让明琮带人把他押去牢房，严加看管。
展平至此才呼了一声：“老天爷，这等事可不要再叫我遇上，不然吓也吓死了。”却见明琅转头看过来，赶紧调头就跑。
夏安也很识相，跟着闪回房去。谢无量正想说什么，明琅抢先说：“我知道用刑逼问口供是你的大忌，其实我本来没打算伤他。”
谢无量只好问她：“那又是什么原因让你非要伤人？”
明琅认真地分析：“你有没有想过，你真正能定他的罪名，无非就是他杀了兄弟弟媳，最多算上他杀那个观主以及何亮灭口；钱敏中不是因他而死，那些毛贼又是你事先教过假话、引他上钩的，能把监寺的死因算进去已经很勉强了。而他杀韩明府的事已无从证明，他只要咬死不认，你其实定不了他这项罪。”
谢无量被她顶得一愣一愣的，明琅还不罢休，继续说道：“至于他掳人来吃，韩明府是不是真有证据连他自己也拿不准，万一他事后想通了，说跟钱敏中盗墓被明府发现才毒杀他的，你也无法指证人是他吃的。我替你揍他一顿，帮你落实了口供，说起来你应该谢我才对。”
谢无量嘴巴张了又张，已不知怎么说她才好。明琅忽然脸色转黯：“虽然我觉得这人活该，可他说他没害伏文昌和我爹，我也觉得不像说谎。费了这么大力气，杀爹爹的真凶还是逍遥法外……”
谢无量不忍再责备她，改口安慰说：“你放心，最迟不过两日，我便能找出杀你爹爹的真凶。”
饶是明琅素知他本事，也不尽相信：“你这话当真？”谢无量伸手一比：“如不当真，你也要跟对付柯震那样，生生捏碎我的手不成？”
明琅不由动气：“原来你还在怪我，早知道就该晚点出手，让你像上次那样，吃些苦头再救你。”身形一晃，谢无量眼前已其所在，只好摇头叹气。
只听夏安的声音响了起来：“我说的不错吧。公子遇到琅姐姐，再怎么有道理，也全都成了没道理。”
跟着展平说道：“你懂什么。谢兄是好男不和女斗，哎哟，不过真个斗起来，谢兄也不是明姑娘的对手。”
谢无量无心计较他俩拿自己打趣，回去略作休息。早起后他正在洗盥，展平一头撞进来，笑道：“谢兄，咱们昨夜逮到柯震的消息传开了，听说你们衙门那头已经挤过去很多百姓，想必都是要拿这个吃人魔头出气的！”
谢无量嗯了一声，俯首盯着水盆里自己的倒影，见水纹晃动，自己的脸孔也变得有些扭曲。他想起柯震昨晚的招供，模模糊糊地起了一个念头：“柯震乍见钱敏中猝死便认定是监寺大师为争利而杀人，那是他自己心性使然，别人自然不会这样想……”
他赶紧擦干手脸，对展平说：“展兄，你立刻去伏家，请他儿子和夫人速来县衙一趟，说我有伏赞府的消息相告。”
展平迟疑不动：“可咱们没找到伏文昌呀？”谢无量只催他快去，他只好代其跑了一趟腿，将伏家母子接去县衙，远远就见到衙门外堵得水泄不通，明琮远远看到他，拼命打手势，示意他们绕到后门进去。
伏夫人见了奇怪，忙问发生何事，展平领他们进去稍等，同时又兴致勃勃地将设计捉拿柯震的经过说了一遍，唬得母子俩亦面青唇白。伏夫人直呼造孽：“不想这厮居然吃人！下到十八层地狱也是活该！”
展平还待再说下去，但听谢无量咳嗽一声，慢慢踱了进来。伏夫人对他甚有几分畏惧，见过礼坐定，犹自不敢先开口，伏应便代母亲问道：“不知少府传家母来此为了何事？”
谢无量微微一笑：“想必两位也听说柯震落网了，昨晚连夜审问，他已尽数招供，其中有一件事却与伏赞府有关。”说着将誊写的供词递与伏夫人，指了指那段关于伏文昌勒死逃奴的交待。
伏夫人看完，原本白腻圆润的脸翻得如同刷下了一层灰浆，笼手的袖子不动颤动，与伏应面面相觑。谢无量道：“夫人不作辩解，想必柯震不是在胡乱攀咬。”
伏应见供状条条入理、环环相扣，就算想要辩解一时也想不出借口，可见谢无量的手段，与其跟他强项，不如代父请罪，只好硬起头皮揖手道：“少府，家父德行有失，以至于为奸人所趁，还请少府念及父亲所犯公罪不重，如今又生死未卜，从轻定罪。”
谢无量的声音听上去波澜不起：“赞府官品高我半阶，我不能越俎代庖，今日一早已将此事报与赵州刺史，想必随后应该有人来查办并寻找赞府下落。不过冬月将至，刺史多半应在年后派人前来，届时夫人如果不胜舟车劳顿，还请伏公子及时走一趟。赞府是你的生父，失踪之事又恰好发生在你婚宴之上，官府定会传你问话的。”
伏应暗暗叫苦，又不得不答应。谢无量只说柯震一案还有余事未了，派人依旧送他母子出去。回头展平闪身过来，好奇地问：“谢兄刻意请他们过来，只是不痛不痒地说两句就完事了？”
谢无量轻轻摇头：“我不过是想看一看他母子听说伏文昌参与此案的反应——他们听说此事时十分害怕，却不怎么惊讶，这才真正奇怪。”又叫展平赶快把明琅叫来。
展平叫苦不迭：“明姑娘怕是还在与你怄气哩，我可不想自己找上门讨打。”谢无量好说歹说他才松口。
当下谢无量又命人把这份誊写的口供与之前移送过来的那伙盗贼一并带回邻县交还明府，以此证明这伙人所犯不过行窃未遂，实与监寺之死无关。而柯震虽然越县犯案，但他在本县做案数量更大、罪行更重，自己将依律一并报去府衙。
那些毛贼不想谢无量果真能替自己洗清罪名，个个欢喜得伏拜叩首，直呼再生父母。谢无量道：“尔等此次虽行窃未遂，先前却多次作案，如若存心悔改，最好跟贵县明府据实交待，彻底洗心革面。”这些人纷纷垂手称是。
不一刻明琅赶到，还是一脸气虎虎的模样。谢无量道：“伏家的人想必正在打点上路，你现在即刻出城，沿途盯着，看何时有人会跟他们会合。”
明琅奇怪地问这是为什么，谢无量只叮嘱说无论是谁，她万不可阻拦，立刻回来通知明琮带人过去拦截。明琅悉知他的脾气，便不再多问。
次日将近午时，明琅果然赶回，明琮已按谢无量的安排召集好人手，快马奔去拦截。两个时辰之后，伏家老小重新被带回县衙，明琅手中倒提着一人，怒气冲冲地大步走上堂，把人往地下一摔，冷笑着对堂上的谢无量说：“你果真神机妙算，原来你早猜到这厮没死！”
那人挣扎欲起，待抬起头来，一众佐官衙役都不由惊呼：他正是失踪多日的伏文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