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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午后明台方才赶回，一回县衙便径直去见谢无量，将打听到的案情始末一一道来。
原来大佛寺监寺大师回寺后的第二天，沙弥见其久久不起，前去叫门，不想发现僧房门户大开，房门附近还有几个淡淡血足印。推门一开，老和尚横卧在床，早已身首异处，屋里一大滩血，还有一道长长的滑痕，而他折换的十斤黄金也不翼而飞。全寺上下慌成一片，赶紧报告了官府。小沙弥记得监寺离寺前说来栾城县化缘，县令便派了一名县衙来此求证，半道遇上了明台父子。
谢无量一面与他递水，一面问道：“明叔特意赶去邻县，想必也走了一趟大佛寺吧？”
明台道：“属下有几个老兄弟在那里当差，加上大师或许与钱敏中有关，去看一下也是应当的。结果看过现场后，发现此案很有些可疑。”
谢无量凝神细听他解释：“沙弥说黄金是大师自己收好的，连他们也没有看见到底收到哪个箱子里，如果真是歹徒窃财行凶，定会先要挟大师把黄金交出来再动手，可大师却是死在僧床上，被人一刀断首。”
谢无量想了想，道：“会不会这些人潜伏在寺中，早就暗中窥视到了？这样他们自然就无须逼问黄金的下落了。”
明台道：“属下留心查看过僧房地上的那道滑痕，像是有人匆忙离开时踩入血泊滑倒的。歹徒如果事先窥探到收放黄金的箱子，杀人劫金之后应该马上逃走，为何要等血流得满地都是再溜呢？”
谢无量缓缓点头：“明叔说得有理。这伙人如果有耐心等到大师携金回来才出手，行事应该不至于如此毛躁？那邻县的明府可曾下令严缉盗贼？”
明台道：“这个自然，听说县衙还通知各乡镇团结兵密切注意，看案发后有无形迹可疑的人自境内经过，不管是谁，一律先行扣下。”
谢无量便道：“如此我也该让县衙派人通知县境的防兵，相助缉拿这伙贼人。”
明琮有些不解：“钱敏中之死既与此无关，谢兄弟为何对这伙人如此感兴趣？”
话音刚落，明台就不悦地斥他：“琮儿怎可如此说话？这等凶猛的盗匪如果流窜到咱们县来，也不知谁会遭殃。”
明琮不由尴尬，只好赔不是。这时姚先过来复命：“少府，这回古怪了，属下去找柯荣再写一份清单，他竟然也说不记得了，说是等库房翻查核对之后，再重新拟了送来。”
谢无量淡然一笑：“柯掌柜跟钱敏中私下交易都坚持立契据，办事如此细心之人，失窃的单子居然忘了自留一份吗？”
姚先也不明白：“那时正逢他劫后余生，想是惊吓之余顾不上了吧。”谢无量不置可否，又问另一件事查得如何。
姚先道：“说起这事倒好笑了。柯掌柜一心指望多添些子嗣，可他夫人当初生产时落下隐疾，调养了好几年也不见好转，他这才起意纳妾，连人都托媒人相好了，只待说通夫人就把姑娘接回府。不想他夫人去了，他反倒后悔了，再给了媒人一笔钱，把这亲事退了。”
明琮道：“看来柯荣对自己妻子用情甚深，倒也难得。”
姚先笑道：“乍看倒确实如同明兄弟所说，但柯荣纳妾的本意不过多添几个子女，就算夫妻情深，大可等丧期过了再纳妾或续弦，何必非要退亲？他富甲一方，人家闺女多等个一年半载只怕也是愿意的。”
谢无量笑道：“这位柯掌柜脾气着实奇特，做事更是出人意料。”说完立起来，道：“钱敏中死因既明，而能够证实此事的大师又身遭不幸，我且再去他的住处看看，如果再无新的发现，牛家的院子也不必再封着了。”
明琮随即与他同去。他俩去到钱敏中的侧院，四下仔细再找了一遍，仍然一无所获，最后上二楼卧室，发现地板洇湿少许。谢无量皱眉问道：“怎么封院之后还有人来过吗？”
牛氏连忙摆手：“官府既然有令，民妇绝不敢违背。”说着抬头细看梁瓦，忽然伸手一指，道：“那几处屋瓦像是滑开了，想是这几天风大，昨晚又落下雨雪，这才滴湿了地板。”
谢无量心想之前也不时下过几场雨雪，屋子如果漏雨，钱敏中早该雇人修理才对，怎会在他出事之后才漏雨。他心中一动，对明琮道：“明大哥，你且找架梯子上到屋顶看一下。”
明琮赶紧去搬了张梯子，上房细细查看，果见有几处屋瓦碎裂，瓦上的青苔也被蹭去了不少，还有一排瓦片似有挪动过的痕迹，他忙下来将所见如实相告。
谢无量道：“这屋子死了人，寻常人听说了都避之不及，就算有好事之徒来窥探一二，也不必冒险翻上屋顶。既然屋瓦先前并无损坏，那么此人定是在钱敏中死后来的，瞧上去身手也应不错。”
明琮拍去手上的灰泥，道：“钱敏中先前本是个武师，结交几个功夫好的朋友自是平常，可要是他的朋友来访时在屋外发现异常，翻上屋顶看到他死了，怎么不赶紧报官呢？”
谢无量不由一笑：“明大哥这个问题问得好。钱敏中之死并无可疑，倒是他这个人不简单。曾来窥视之人绝非善类，所以看到死人也不敢报案。”说完又问牛氏可知钱敏中的底细。
牛氏脸现难色，道：“民妇与他并不熟悉，还是舍弟听说他在城中找房子，才荐了过来的。”
谢无量疑惑不已：“令弟领他来的？但那天他为何说与钱敏中不熟？”
牛氏张口结舌，拼命摇头。忽然一个下人小跑着过来，瞧那模样像是有事告诉牛氏。谢无量便让过一边，只听那仆人道：“夫人，您兄弟寄放在后院的那头驴子不对劲。”
牛氏一怔：“怎么，十八的驴子病了？”仆人忍不住好笑：“这倒不是。小的替夫人洗马，随便也帮他洗刷了那头灰驴，结果掉了一地的颜色。”边说边翻开手掌，上面还有没洗掉的灰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