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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谢无量来到县衙，让仵作捉来一只野狗，将蛇酒给狗灌了半杯，复关进铁笼。不多时果见野狗狂吠乱跳，在笼子撞来撞去，约莫小半时辰过后，终于颓然摔倒，鼓眼吐舌，喘了一会儿就僵毙于笼中。
谢无量吁了口气：“展兄说得不错。这种蛇毒确实与寻常毒药不同，只会使人神志迷乱产生幻觉，银针是试不出来的。”
仵作亦是咋舌：“这回小人也长见识了。虽说也有药草有同样的效果，可这样一小杯酒就弄死人的倒真没听说过。”
谢无量便去让人通知牛氏，钱敏中实乃自己误饮药酒而死，并非劫杀，但暂时还是将侧院封置。
司法黄昭应问道：“少府既已知钱敏中之死与人无忧，为何还将他的住处封置？”
谢无量道：“最好还是等明游徼找到易金的僧人，核对一下口供再结案不迟。”又问他们可知明台人在何处。
黄昭应道：“明叔派手下分别去邻县打听，又通知县境戍卫的防兵，请他们多加注意，最迟明日应该回来了。”
谢无量便先回去整检旧案，发现韩谟未结的案子当中，除了柯荣一案，以及明台提到的几起人口失踪案，还有一桩无名的盗墓案，大为奇怪，就问两个司法可知此事。
姚先答道：“回少府，咱们北面封龙山侧翼有座孤山，唤作梓山。有柴夫打柴时发现山间一座无名坟墓被人砸开，棺材也被打烂，陪葬品被卷得一件不剩，就通知了衙门。”
谢无量道：“无名孤坟？难道明府生前尚未查出墓主是谁吗？”
两人都是摇头。黄昭应道：“明叔带人去查探过。那墓有不少年头了，墓碑都朽得剥落了好几层。那地方其实很少人去，报案的柴夫也是因见大雨冲毁山道，不得己转道入山才发现的。大家都觉得八成是有人误闯，临时起意才下的手。”
谢无量沉吟一下，又问道：“既然是件毫无头索的死案，韩明府为何不就此勾卷了事，却刻意将它归于未结的悬案当中？”
是时地方官每年都要考绩不说，每隔三年京城都会特派官员来大考一次，县令在任期间如果有什么悬案未结，肯定会影响考核，严重的还有可能被贬官或降职。韩谟担任县令时已遇上好几件棘手的案子了，实在不必将这种根本无法追查的案子留下来。
姚先道：“这个属下就不知道了，而且明府确实也只派明叔查过一两次，之后并未向任何人提及。”
谢无量听说韩谟把案子接下又不再派人去查办，更加奇怪，只好又拣出一件文书，问道：“先前那些失踪的，多半一次只走失一人，但这件却不一样，走失是一对主仆。”
两个司法倒是记得此事，姚先便说：“这差事是属下办的，倒是记的。失踪的叫余二中，家就住在县城南面，他家娘子来报的案，说是夫君带小厮去凌云镇柯家收债，结果一去不回。”
谢无量吃了一惊：“柯家？是柯荣家吗？”
姚先点头称是：“正是，不过欠债的不是柯掌柜，是他店里一个叫柯震的伙计，他溜到县城来跟人赌博，找余二中借了不少钱，一直拖欠不还。当时明府差小的去柯家找人，结果柯震不知所踪，柯掌柜又带妻儿回岳家了，只好派人去传，不想柯掌柜归家时竟遇到歹徒打劫。”
谢无量道：“听说柯掌柜伤势严重，几乎丢了性命，想必当时问不出什么，那你之后可有再去？”
姚先忙道：“这个当然，明叔去查问柯掌柜遇劫的经过时属下便跟去了。原来柯震这厮可恶，欠下许多赌债，正好赶上自己东家出门，店铺一时照应不过来，竟然偷了几件宝器逃了，直到现在也没捉到。”
谢无量立刻重新找了一遍，并没有关于这桩失窃案的记录，便问姚先怎么回事。
姚先大感意外，分辩说：“这怎么可能？属下还将柯掌柜报上几件失窃的古董清单一并交与明府，还亲眼见他记录在案，怎么竟没了？”
谢无量问道：“那你可还记得清单上写的什么吗？”
姚先为难地摇头：“都过去两三个月了，属下已经记不得了。”
谢无量心道作怪，柯震既是店里的伙计，想必偷的东西也甚是珍贵，就算柯荣当时伤重无暇顾及，如今伤势几渐痊愈，昨日又专门请他来衙门问话，他也不问一声自家这件案子的进展，实在大违常理。
忽然他心头一动：“昨日要不是我多问一句，柯荣甚至连自己妻奴被劫杀一案也没有主动提及，难道这事另有隐情？”
想到这里，他吩咐姚先说：“那就烦劳姚司法抽空再走一趟凌云镇，请柯掌柜重新列张失物的清单。另外还有件事，我听闻柯掌柜出事前曾起意纳妾，不知他中意的是谁，又是托哪家媒人办的。不过这事须办得谨慎些，切勿引人注意。”
姚先虽不知谢无量为何忽然关心人家的私事，但先前已被自己这位年轻上官镇得服服帖帖，自然不敢多问，拱手只道遵命。
待到日头落下，谢无量正待回去，忽见明琮急急奔来，一见面便说：“谢兄弟，这回怪了，那个和尚也死了。”
谢无量心中一沉。明琮喘息方停，又道：“我跟爹爹回来路上听说邻县大佛寺的监寺大师被人杀害，便赶了过去，正好那头的差人也往咱们这边过来。原来服侍大师的沙弥说，大师遇害前曾经来过县城，说是为重筑佛祖金身化缘，爹爹猜测正是这人去找过钱敏中。”
谢无量道：“明叔可曾与大哥一道回来？”
明琮道：“爹爹跟差役解释过了，又说这位大师可能关系到另一宗凶案，请求跟他们一起去看一下现场，想必要晚些时候才会返回，让我先回来报信。”
谢无量边行边与他将钱敏中的死因道来，明琮叹道：“原来钱敏中是自己误饮药酒死的，那么看来那位大师的死因应该与他无关了。听邻县的差役说，是一伙盗贼趁夜潜入寺庙作案，大约也是听闻寺里将要大做佛事，定有不少善男信女施舍，这才想捞上一笔。”
谢无量道：“但这也未免太巧了，贼人又怎知大师携金回寺，不早不晚，人刚回寺就被害了？”
明琮猜测说：“会不会是钱敏中行事不谨慎，走了口风，结果被这伙人打听到了？”
谢无量道：“明叔说这位大师在钱敏中住处附近等了两日，可见钱敏中换好黄金之后就回家交付与他的，凌云镇离此不远，就算徒步，大半天也应该到了，甚至中途不必停下来歇脚，况且他还身负这么多黄金。他是熟练的牙郎，难道会在半路上跟闲人吹嘘闲聊吗？”
明琮搓手道：“这案子发生在邻县，咱们无权插手，还是先等爹爹打听清楚了再说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