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法子却也管用，隔天那些不良人就拖着一个菜农回来复命，果然他们翻检这人的青菜之后，发现手上染了一片菜青，洗都洗不掉，就把这个叫胡大的家伙拿回衙门。
谢无量瞧了胡大一眼，他犹自满口喊冤：“这青菜是小人自家地里收的，拿去集市卖钱，小人向来又不弄什么手脚缺斤短两，实在不知明府拿小人做什么。”
谢无量笑道：“这就怪了，我家书童昨天跟我告罪，他因为一时贪玩，拿染料染了蔡婆婆家的青菜，我还担心蔡婆婆生气，怎么这菜没被她收了，却跑你这里来了？”
胡大顿时晓得偷菜的事被人发现，心道这菜值不了多少钱，犟着不认说不定反要挨板子，只好老实承认，并答应将菜钱还与蔡婆婆。
谢无量见胡大并不抵赖，又如数赔钱，就不再深究。明琮笑道：“原来是他。这人也真是的，自己明明种了菜，何苦去偷人家老婆婆的。”
谢无量一怔，忙唤人把胡大再带回来，追问道：“既然你自己也承认地里种了这些菜，为何要偷别人的？”
胡大脸色变了变，支吾说：“小人，小人自己大意，自家种的菜枯死了，所以……”
听他这样回答，谢无量反而更加疑心：“这时节时令的菜怎么会枯死？你的乡亲种的菜也都枯了？怎么没有听人来报知一声？”
胡大额头见汗，更不知如何回答。谢无量瞧他神色不对，便对明琮说：“明游徼，你带几个人去他菜田里，看一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明琮一把扯起胡大，又叫上些人一并前去他家菜田。一路上明琮见胡大眨巴着眼，不时抬手拭汗，也觉得古怪。待到来到菜田，他叫众人分开细看，果见田间有一大片地青菜连根翻在田间。
明琮转头喝问：“你不是说你的菜枯死了吗？怎么就单没了这一片，其他人的地都好好的？”
胡大哆嗦不答，明琮越发怀疑，上前细看，这片菜地分明新翻过，心知不妙，赶紧叫人取来锄头铲子，将泥土重新翻开。
几人翻铲了几下，明琮见泥土中露出一截头发，忙喝住手，轻轻把土刨开，半张死人脸孔显露出来。再看胡大，他已抱头坐在那里，死也不肯开口。明琮叫人赶紧回县衙通知谢无量，再带仵作前来检验。
不多时周近的菜农听说胡大田里刨出死尸，不少人过来探头探脑，明琮等人只好上前把人挡开。等到仵作过来初步检验，对明琮说：“死者是个男人，上了些年纪了。浑身黑肿，面孔青黑，嘴角蜷缩起泡，极可能是中毒而死。这些天天气尚冷，尸体尚未开始腐烂，大约死于五六天前。身上所有的细物俱已丢失，辩识不出身份。”
明琮见胡大已经害怕得说不出话来，就叫几个菜农过来看了看，都说面生得很，不是这附近的人。他只好叫人搬上尸体，提着胡大回去复命。
谢无量听闻菜地刨出无名死尸，也吃了一惊，忙让仵作先行检验。差役重新把胡大提上堂，他终于回魂，一个劲地磕头，嘴里嚷着：“明府，小人冤枉、冤枉呐！”
明琮气往上冲，叱道：“你这厮真不老实。自己杀了人埋在菜地里，转头去偷别人的菜。刚才问你你一声不吭，现在又喊什么冤？”
胡大缩了缩脑袋，仍是叫冤不绝。谢无量拍了拍案板，不悦地说：“我还没问你话，也没给你定罪，你不说出实情，一味喊冤又有什么用？”
见胡大总算闭嘴，谢无量又道：“明游徼说附近乡亲都不认识此人，你可认识？”胡大拼命摇手：“小人也不认得。五天前小人起早下地收菜，就看到这人躺在菜地里……”
谢无量淡淡地打断：“既然发现尸体，为何不报官，反而私自掩埋？”
胡大脸皱成一处，好不容易才说：“这人莫名其妙死在小人地里，小人担心报官也说不清楚，才错了主意……”
明琮皱眉喝斥：“明府不先罚你擅自藏尸，你倒越发口没遮拦，你当明府是不分是非黑白的糊涂官吗？”
胡大被他接连喝斥，也晓得说错话了，羞愧难言。谢无量暂时问不出更多，只好叫人先把胡大带下去看押。再过一个时辰，仵作验尸完毕，过来回复说：“明府，此人确系中毒无疑。年纪不过五十来岁，尸体双眼突出、耳部肿胀，舌面龟裂，还有刺泡，粪门胀裂，所中之毒不是砒霜便是野葛。”
谢无量道：“这两味药普通药铺都能买到，可还有别的特殊之处吗？”
仵作道：“尸体脚底有厚茧，双手仅是右手食指、无名指有茧子，看穿着不像是富贵之人，但肯定经常执笔写字，许是管事或账房。除此之外，尸体身上没有什么明显的胎记或伤疤。所幸面目略有些浮肿，尚未腐烂，可以依样画出图形，张贴出去，或者有人见过。”
谢无量便让姚先跟他过去依样画出，随后再四处张贴，让死者的亲友来认尸。明琮见时候不早了，就问他是否还要再审问胡大。谢无量道：“他害怕成这样子，不像是假装的，暂容他静静想一晚，说不定想起些别的。”又叮嘱差役不可故意吓唬胡大。
他俩一行回去，明琅等人早听街坊说了，展平揶揄道：“谢兄这是怎么回事？抓个偷菜的也能翻出具尸体来。”
明琮不满地说：“展兄这是怎么说话呢？没案子谢兄弟已经忙得不可开交了，现在出了事你还高兴不成？”
展平也意识到说错了，改口笑道：“我听说是死的不是本地人，又怎么回事？”
谢无量简略说了验尸结果，道：“依此看来，这位老人像是哪家的管事或账房先生，如果他是来此替主人办事，总该有人认识他；如果在本地果真没有熟人，只是路过的，可就不好找了。”
明琅道：“你说这人身上的东西全没了，身边也没有包袱，会不会是有人劫财行凶？”
谢无量点头称是：“极有可能。但凶手定会选择僻静无人处下手，可他偏偏又是被毒死的，死后还被扔到胡大的菜田里。”
他忽然声音一顿，半晌才又续道：“胡大不认识此人，与下毒抛尸之人倒有可能认识，或者结过怨，不然这人不会把尸体扔到他地里。”
明琮道：“这个胡大看上去就不太老实，说不定得罪过不少人哩！明日可得去他家附近好好打听打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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