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无量惊得几乎跳起来，说话也有些磕巴了：“这，这怎么可以？”
明琅不解地反问：“你家里就夏安和一个院公并厨娘，夏安不但要伺候你起居，还得帮你招呼那个吃白食的，小孩子哪里忙得过来，给你买个婢女岂不是正好？”说完又促狭地挤眼，“莫非你不喜欢婢女服侍，定要男的不成？”
谢无量刚斥了句“你别胡说八道”，躲着偷听良久的展平忍不住嚷起来：“那可不成。谢兄好歹一任少府，家里总是一堆大小爷们儿可不像话，买个使女刚好！”
他还在手舞足蹈，不想眼前银光一闪，头皮生寒，回头见是一枚钱镖钉在墙上，嵌着一方青巾，再伸手摸了摸，头髻已经散落下来，盖了满脸，顿时吓得呆住。
明琅冷笑道：“偷听壁角还罢了，竟敢这般大呼小叫，小心我一剑刺你个透明窟窿。”回头又瞪着谢无量，“我一片好意，你收是不收？”
谢无量硬着头皮推辞：“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确实不需要这么多人伺候。”
明琅抱手瞅他半晌，终于忍不住噗嗤一笑。他突然明白过来：“你是骗我的？”
明琅笑道：“你这人有时聪明，有时呆笨得像只蠢鹅。你想我能在伏家盘问她这些话吗？自然是先跟伏夫人把她买出来，寄宿在街坊家里，又答应筹些钱送她还乡，她才跟我说的。”
谢无量哭笑不得：“你……那你何必戏弄我？”
明琅一本正经地说：“我想万一你真有这心思，我也好成人之美，反正她也感激你当日仗义维护，过来后自会好好伺奉你的。”
展平比了个可惜至极的表情，赶紧躲进屋了。谢无量只好说：“以后不可与我这样开玩笑，不然我真恼了。”转念一想，又问她说：“伏赞府既说奴婢是买来的，可曾有交易的公私契书为凭？”
明琅道：“我还当你只顾着臊皮，没想到这一处漏洞。不错，他那小妾从来没见过他拿出什么买卖奴婢的契书交给夫人或管家。私自买卖奴婢虽然犯法，但就一人而已，还称不是什么大罪，要说钱敏中或他的同伙就此要挟他给自己当眼线，也太牵强了。”
谢无量忽然冷笑：“除非他买的不是普通奴婢，可惜这事过去两年了，又是私下交易，倒真没法查证了。”
瞧他神情有些异样，明琅稍加思忖已是明白，低声问道：“又让你想起玉素那件案子了？其实当时我挺嫌恶憎恨她的，如今自己失去亲人，倒有几分同情她了。”
她不觉垂泪，抬手拭去，忽然双手一热，已被谢无量紧紧握住。只听他说：“玉素失子固然是件惨事，但并非有人刻意加害，而是造化弄人。明叔是个好人，我定会法办害他的凶徒，你不可因此失了自己的主见。”
明琅怔了怔，抬头见他深深地看着自己，眼眸浮动着沧桑并伤感，还有一丝自己也瞧不明白的情绪，她终是轻轻点头：“我记下啦！嗯，你放手。”谢无量这才意识到失态，赶紧松手，正不知如何解释，明琅身形一晃，已闪身走了。
未几明琮将那伙盗贼押解回县衙复命，与谢无量交换一个眼色，示意已按他的指示安排好了。县里百姓早听说此事，一路跟着来到衙门外听审。
谢无量命人把盗贼们提到堂上，先传匪首问话：“尔等声称起意入寺行窃，进入僧房时就看到监寺死在床头，便立刻逃走了，可有其事？”
那匪首伏首称是，谢无量又道：“其实本县游徼明台曾代我亲去现场看过，发现鲜血遍地，还有人踩着血迹滑倒了，就觉得不对劲。怀疑作案的前后有两批人，不然杀人之后首先就应该逃走，而不是等到血流了一地再走。房里除了失窃的箱子，其他箱笼并未见翻弄痕迹。监寺收藏黄金的箱子连伺奉的沙弥都不知道是哪个，也不像是凶手杀人之后匆匆翻找才耽搁了时间。”
那匪首连连顿首：“确如少府所言。我等起意行窃本不过图财，之前犯案也很少伤人。这回我等事先原本商量好了，顶多吓唬那位大师一顿便罢，谁想一摸进去人竟然死了，我等也吓软了手脚，赶着就跑。”
谢无量不置可否，又问他们为何不早不晚，刚好监寺回来就决定动手。那匪首答道：“我等一早听闻大佛寺重塑佛像金身，乔装成泥水匠混在寺里，打听到监寺离寺去募黄金，连着几天都在他僧房外守候。”
谢无量故作恍然：“如此说来，你们一早蹲守在那里，应该看到熄灯之后有人进去了？”
那匪首抬头看向明琮，见他冲自己暗暗点头，便按他之前教的那样一字不错地照搬出来：“熄灯之后确实见得一个人影，当时我们还唬了一跳，以为是寺里僧人找监寺有急事。不想这人进去后并没掌灯，过了一会儿就匆匆走了，里面也再没有动静，我等为此还多等了小半时辰才敢摸进去。”
谢无量忙问：“这人怎么现身的？你们可瞧看清他的模样？”
匪首与其他同伙全都叩首不已：“我等如果看清他的长相，早就把他供出来了，也不会被他栽上一个盗金杀人的罪名。”
门外的百姓虽被远远隔开，总算也有几人听得清楚，一时都在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谢无量不去理睬，在堂上来回踱步，忽然停下来，又认真地追问：“模样看不清，此人的身形总该记得几分，他是胖是瘦、是高是矮，行动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听他问的问题跟明琮教得一样，那些盗贼更觉得活命有望，赶紧称是。一人连比带画地说：“这人不胖不瘦，个子也并不高大。”
另一人也说：“这人动作极快，不过那晚月色好，他探出门飞跑出去时我依稀瞧见，身形有点摇晃，像是腿脚不便的模样。”
这时明琮走上前，大声说道：“回少府，这些人认得何亮，都说他身材高大，十分好认，腿脚也没有隐疾，听上去不像是何亮干的。而钱敏中那时已经死了，更不可能是他。”
谢无量又问何亮是否伙同他们做过案，那匪徒点头：“几年前小打小闹，是曾邀他一起参与过，那背影不像是他，不然我等早记起来了。”
谢无量道：“看来除了钱敏中，何亮果然还有个帮凶。尔等可曾听他提过？”匪首摇头：“我等最多行些偷鸡摸狗之事，这次头一回想做笔大的。何亮早不跟我们往来了，更不晓得去哪里打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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