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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明威见侄子主动请命，心想让他跟着长些见识也好，便让权善等人带他一起出城。明琅等他们都出门了，叮嘱芸儿好好呆在家里，假装去市集，却改道去了陶化坊。
张柬之的府邸并不难打听，门子听闻她是来找谢无量，甚为意外，问道：“谢公子是暂时寄宿在府里，只是从未有人来拜访他，公子是与他同科还是……”
明琅不觉皱眉，心想摆什么官威，又见门子打量自己的神情颇为提防，赌气回头便走。正遇上一人匆匆行来，将一封信递与门子，声称受文殊寺的圆静大师所托，给谢无量带信。
门子奇道：“哪家文殊寺？”
那人答道：“离城三十里寿安镇外的文殊寺，掌寺大师说是谢公子的旧识，又听闻小人回京探亲，托小人顺道带信。”门子道了声谢，转头进去送信。
明琅见状，心知谢无量应在府中，绕到邻近的侧院巷子里，见左右无人，提气跃上墙头，就势翻身而下，悄悄走探，正好见前面一小童拿着书信朝西跨院赶去，瞧背影依稀是谢无量的书童夏安，遂跟随其后。
夏安丝毫不知有人尾随，径直来到厢房，谢无量听闻圆静大师之名，一怔之后便记了起来：“我与大师数年不见了，他何时来的京城？”
他正待展信细看，只听门外一人怒气冲冲地说：“张侍郎不轻易见我等草民就算了，怎么找你还这样费事？”抬头见明琅大模大样地迈进来，夏安先吓了一跳，总算及时看清是她，这才没高喊“有贼”。
谢无量也是一惊，见她一付兴师问罪的模样，亦是好笑：“家师身兼司刑寺卿，而今接的几件案子都须得严守机密，一早就吩咐不轻易接见外客，并非门子势利刁难。”边说边展开来信，脸上浮现诧异的表情。
明琅好奇地问怎么回事，谢无量道：“大师请我抽空去寺里见上一面，说是叙旧。”
明琅不相信地追问：“不过是叙旧，有什么不对吗？”
谢无量请她坐下，又让夏安看茶，这才又慢慢跟她解释：“早年大师云游四方讲道，我寄宿山寺时有幸蒙他指点学业，不过近些年很少再有联络。大师信里说有位贵人将自家私产舍与寺院，请他来京出任主持，大师便托此人恳请官家出资，在寺院里修建病坊，收容无家可归的病患。”
明琅忙道：“这我听说过，章善坊新近改建了寺院供奉弥勒，陛下很高兴，还特特颁了赏赐。”
谢无量道：“原来是这样，想必大师是临时去文殊寺挂单寄宿。只是他如想叙旧，左右不过多等几日，大可在他入京之后再说，信里却好似希望我马上就去……”
他想了想，“罢了，我还是去一趟吧。姑娘特地来找无量所为何事？”
明琅迟疑一下，道：“大伯想必已将昨日搜查的结果告知你了吧？”
谢无量呷了口茶水：“明帅黄昏时派人来报，还说仵作大致判定两人所中之毒是砒霜，倒是和毒杀洛拾义的手法一样。而且已证实男的确实是金贤男，女尸却不是玉素。”
明琅长长叹气：“一下子两具无名女尸，大伯定然愁坏了。”
谢无量惊讶不已：“怎么又变成两具了？”看样子他还不知道，明琅遂将昨日京郊发现无头女尸、长史急命明威查出此人身份之事道来。
谢无量道：“如今这天气，尸体至少搁个三五天才会起变化，怎会这么快皮肤就腐坏得难以辨认了？难道是凶手杀了死者，藏了一段时间才移尸的？”
明琅反问道：“京城出了杀人案，不是应该上报司刑寺吗？你怎么会不知道？”
谢无量道：“那可不成，纵有命案，也得州县官衙先行侦办。本来陛下年后就诏令刑部与司刑寺重理一些过去的积案疑案，两署官员已经忙得不可开交了，洛拾义的案子要不是涉及名门世家，恐怕都会特令长史先抓住凶手再报过来。长史又不是傻瓜，这样子就把案子呈给司刑寺，摆明了就是想把烫手的火炭扔出去，哪有不得罪人的。多少也得走走过场，查出些眉目才好报上去。”说完又催问她今日的来意。
明琅认真措词半晌才说：“我想知道全洛阳的教坊青楼里总共有多少有名又当红的姑娘，这得跟谁打听？你可知道？”
但听噗的一声，谢无量一口水脱口喷出，险些溅到她衣上。明琅自然也晓得自己的问题太过离奇，并没有怪他。谢无量像打量怪物似的瞪着她，好容易才说：“你一个姑娘家，怎么会想起打听这种事？”
明琅涨红了脸，分辩说：“我并非图好玩，只是有一件极重要的事要弄清楚……”
谢无量微敛眉头：“什么要紧事非得去找这些，嗯，这些青楼当红的姑娘才能弄清楚？”
明琅反问道：“你们这些文人不都喜欢狎妓寻欢、摆弄风雅吗？这种事你总该清楚才是。”
谢无量又好气又好笑，旁边的夏安已经忍耐不住，按着肚子笑倒在地，眼见主子脸现恼色，他赶紧爬起来就溜。
谢无量恼火地说：“这事我从来就没兴趣，可帮不了你，你找别人去吧！”
明琅拂袖立起，转念一想，又含笑坐回，悠悠地说：“如果我说这事关系着几件要案，你可愿意相助？”
谢无量狐疑地问：“什么要案？你且说出个名目来。假如城中真有什么名妓牵涉要案，我自然帮忙，不然可没工夫陪你瞎胡闹！”
明琅摆手道：“我要是能确定，早就去报案啦，怎会跑来烦你！我只想知道：近几个月，张氏兄弟有没有请城中的名妓去府里招待他们招揽的那些斯文败类。”
谢无量心念一闪：“难道芸儿跟你说张氏兄弟府里有什么怪事吗？”
见明琅迟疑不答，他权衡良久，终于答应：“好，我想法子替你打听。但有件事你可得记清了，就算张昌宗兄弟犯下什么案子，奴婢告主是大罪，你是不能让芸儿出来作证的，否则她性命不保，你和明帅也会被处以重罪。”
明琅心里感激，仍是嘴硬：“说话算数。哼，要不是哥哥帮大伯奔走找人，我才不会来求你。”
谢无量哑然失笑：“明大哥为人忠厚老实，要是知道你打听青楼的事，小心他来个家法伺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