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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琮哪里肯信：“这、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谢无量道：“明大哥，试想马奴为何会被人灭口？他不过一个里应外合的内线，知道的紧要内情并不多。玉素一早就设计自己被关进大牢，她生得如此美貌，关进去后肯定惹人议论，万一马奴听人说起她的模样，误以为她被拿住，为了脱罪难免就会主动指认，她不能冒这个险。而牢里有人替她做过这一次，她又身在其中，自然方便揪准时机，让这人再次下手杀掉常关，又派此人去文殊寺传话，要他们利用常关的灵车把财宝送出城。”
明琮听得出了一头冷汗：“是了。大伯围捕之事，府衙的差人八成也会私下商量，她不出牢门就能知道进展。所以她根本不必费心去打听张侍郎怎么审案的，早就做好了准备，要在这案子移交审理之后就派人去邵王那头谎报消息。”于是他赶紧说：“那她如今应该关在司刑寺的监牢里，咱们快去！”
谢无量忙拉住他劝道：“与她近身接触过的洛拾义常关都死了，她又已经毁容，就算洛府的人也不可能认出她，那枚花钗是唯一能证实她身份之物，还是等夏安回来再说吧。”
他们按捺住性子等候，夏安终于及时赶回，手上还拿着另一枚一模一样的花钗，气喘吁吁地说：“公子，洛院公认出来了，还说这本是付对钗，是玉素刚进府时洛公子赏她的。那时洛公子还没有对她动心，赏的东西并不十分金贵。后来渐渐真心相待，送她的饰物就越发贵重，这付对钗她就再没有佩戴过了。”
谢无量追问：“上次明帅不是把她的私物一并搜走了吗？怎么当时没见过？”
夏安解释说：“玉素在洛府身份渐重，洛公子还派给她两个使唤丫头，她有时就把自己久置不用的首饰拿去打赏侍女。这花钗早被她赏了其中一个侍女，所以当时明帅也落下了。要不是现在公子派我去问，也许根本就没人想起来。”
明琮苦笑不已：“好精明的女子，不过她大概没想到自己终是漏了一着。”
谢无量把玩着花钗，却是冷笑：“不，这是她早就计划好的。如果真要彻底隐藏自己身份，又何必只赏一枝给别人，却戴上另一枝冒充卢氏和常关私会？当时在金贤男旁边发现的那具女尸，才是真正的卢氏。”
明琅插嘴道：“虽然你说得有理，可她又是怎么认识卢氏，知道她在外另有情人的？”
谢无量将花钗收好，叹道：“这我就猜不出来了，还是去问她吧！”
这时张柬之也正自回府，听谢无量如此道来，脸色立刻变得铁青：“真没有想到，找了这么久，她竟然一直藏在我们眼皮底下。”
谢无量道：“明日司刑寺也无人应差，老师可是要多等一日再审问她？”
张柬之断然道：“这或许是救邵王最后的机会了，还等什么？你现在便随为师去司刑寺。”说完转身喝令备马，谢无量急忙跟上。
明琅见了，匆匆对大哥说：“哥哥先回去，我跟去瞧瞧。”说完不管明琮同不同意，也抢步追出去。
谢无量见她跟来，苦笑道：“司刑寺的监牢晚上可阴森凄凉得很，你不害怕吗？”
明琅摇头道：“我想听听她到底会说些什么？难道为了报仇，非得狠心害死这么多无辜的人吗？”谢无量便不再反对。
司刑寺的狱官乍见张柬之匆匆赶来趁夜提审卢氏，都慌了手脚，赶紧命牢头把人押来。
片刻之后，狱卒锁来“卢氏”，揪住她的头发一拉，只见她一张脸横七竖八划满了伤痕，血红的皮肉翻起来凝结成痂，歪歪扭扭，盘布纠结，几乎不复人形，又有谁会想到她昔日的惊世风华？饶是谢无量和明琅事先已经听说，还是大吃一惊，心头涌起阵阵寒意。
“卢氏”却浑不在意地咧嘴一笑，并不看张柬之，而是摸着脸庞对谢无量说：“那日与谢公子曾有一面之缘，不想今日重逢，民女已然面目全非，真个时也命也。只是不知公子和张侍郎为何趁夜再审民妇？”
她不笑还好，这一笑脸上的伤口不住颤动，整张脸仿佛立刻就会分崩离析一般。
谢无量深吸一口气，自怀中摸出花钗，她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那日公子拿人时已给民妇看过了，今日又拿出来做什么？”
谢无量沉声道：“怕是你记差了，这是你遗在洛府那枝。”她既不反驳，也不承认，怔怔地看着，眼光闪烁不定。
张柬之冷然开口：“如今是称你为卢氏还是玉素，你真以为以卢氏之名躲在牢里，将来就可全身而退吗？”
听到“玉素”之名，她眼角一动：“玉素？侍郎莫非记差了，罪妇乃元显之妻，因为私通常关、弃夫而逃才被关进来的，不是么？”
张柬之恼道：“别再装了。玉素，你为报杀子之仇，牵连了这许多人，难道当真一丝愧疚也无？”
玉素笑道：“愧疚么？我那孩儿只因顶着罪臣之子的名头，于襁褓之中竟被人活活掐死，我又跟谁去申冤？”
张柬之反问道：“当年被来俊臣害死的人何止千百，他何曾饶过这些人的家人？”玉素似乎想要说什么，转而报以阵阵冷笑，竟闭目不作理会。
谢无量见状，上前说道：“老师且让弟子先问她几件事。”
张柬之点头同意，他转身问道：“只因是邵王旧友，洛拾义就真的这么该死？他和来俊臣、常关不一样，他父亲早死了，从未卷入谏死来俊臣一事当中，他想娶你并非因为你的容貌，而是出于一片真心。只可惜他用情至专，以至于受你蒙蔽，你下毒害他之时真的半分不曾心软？”
玉素终于收敛那可怖的笑容，坐正身子，仔细打量他。谢无量虽不惧怕，与她目光一触，心头竟莫名冷却几分，只听她问自己：“谢公子好本事，既然你已诸事通透，婢子也不必故弄玄虚，你想问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