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谢无量等人告辞离寺，绕经寿安镇时，明琮想起明琅的提醒，就说：“妹子猜测偷证物的人应是住在这镇上，咱们可要先去查访一下？”
谢无量道：“不急。眼下并没有证据证明真凶另有其人，贸然前去走访，反而打草惊蛇。”
他们赶去大禹村，明琅已按他的吩咐将驴寄放在村长家里，叮嘱只许喂水。谢无量便跟村长请求再去元显家看一看。
明琮好奇地问他还漏了什么，谢无量一本正经地说：“如果小弟说是漏了一个人，明大哥信是不信？”一听他这语气，明琮便知他又在玩笑。
三人来到元家，明琅抢先进去，转头拎着一双绣鞋出来，复自怀里摸出一方白绢，绢上清楚地印了一只鞋印。她拿过一只绣鞋比了比，道：“怪了，这鞋比那尸体脚上的至少大了半寸。”
明琮吃了一惊，这才明白谢无量昨天是请她伺机将无头女尸所穿的绣鞋取个样，不由咋舌道：“难道那具尸体竟不是卢氏？那又会是谁？”
谢无量道：“本来我不过是觉得凶手将头颅割下有些反常，明帅所言也很在理，当时并没有多想。后来听村民说，卢氏的奸情一直没有被丈夫发现，她的奸夫为什么突然要杀她呢？还下这样的毒手。明帅说尸体表面腐烂，无法辨认，卢氏的娘家人也仅凭衣饰猜测那可能是卢氏。可这几日天气并不热，卢氏从被杀到尸体被人发现也不过三天左右，怎么腐烂得这样快？除非死的根本就不是卢氏。”
明琮恍然大悟：“卢氏如果没死，定然是藏在她那奸夫家里，可死的那个又是谁呢？”
明琅苦笑道：“没了脑袋，尸体又坏成那样，怕是不好查了。”却见谢无量拿着那绣鞋翻来覆去地看，末了还将鞋上沾着的泥土刮在白绢上，叠好了收在怀里。她取笑道：“这方圆十几里全是田庄，难道你还要一一走遍了去比对不成？”
谢无量抬头一笑：“不必这样麻烦，到时自会有给咱们带路的。”又吩咐夏安先行回城，将两日的事禀报张柬之。
夏安担心地提醒：“公子，侍郎说韦郡马那案子要紧，你却又查别的事，侍郎怕是会生气的。”
谢无量淡然道：“既然如此，你顺便跑一趟韦府。韦郡马和郡主现在被羁押在宫中，他的堂弟韦思兢如今帮着总管打理府里事务。你告诉韦思兢，韦府里有内奸，让他把府里所有的门客列张名单，给老师送去。”
夏安连忙答应，转身要走，复被叫住，只听他又说：“记得叫韦思兢把查找内奸的阵仗弄大一点，不然没有效果。”
明琮好笑不已：“敢情兄弟学着了我大伯那一手，是想敲山震虎么？”
谢无量语气一肃：“这人才不配称为老虎，至多只算条走狗罢了！”说完与他俩行去村长家中，将那毛驴牵了出来，慢慢走出村口。
这驴饿了一天一夜，边走边四足打颤，待要去路边啃食野草，就被谢无量挥鞭驱赶开去。如此几次，想是知道怕了，停下来转了几圈，复调头行去。
明琮见它转头朝寿安镇方向走去，心中大喜：“老马识途，驴子也应该差不多。跟着这毛驴就能带咱们找到那奸夫的家。”
谢无量扬鞭笑道：“那可不一定。那人送卢氏的东西价值不菲，家里怎会养着这等老驴？”
果然，走到半途，这驴拐上一条泥道，再行得里许，来到一座草屋前，自行慢慢走进牲口棚，开始嚼食槽中的干草。
明琮见草屋孤零零地立在这里，四面全是田地，并不像有人常住的模样，遂上前叫门。但见门也是虚推的，推开一看，里面除了矮床并个碗橱以及几件农具，再无他物。于是走出来说道：“这不过是庄稼人夜里看守田地的地方，现在没人。”
谢无量便说：“那咱们进去等等吧，想必晚些时候应该就有人来上工了。”说完行了进去，仔细打量一番，忽然脸现喜色，将方才收起的白绢取出打开。
明琅探头一看，见绢中的泥土沾有极细的碎草屑，跟地上遗下的十分相似，道：“看来卢氏曾经来过这里。怪了，你不是说与她私会的是个有钱人吗？怎么会来这种地方？”
谢无量道：“元显曾就此事跟卢氏厮闹过，想必她也知让那人再溜去家里容易被村民看到，这里离大禹村不过二里地，她大可晚上早早熄灯，假装歇下了，再从后院溜来这里，况且这儿离寿安镇也并不远。”
三人在草屋静静等候，将近傍晚时分，果然听到有人走近，跟着便听一苍老的声音惊奇地说：“咦，你怎么回来了？”
明琮抢先窜出去，见是来的是一个须发苍白的老汉，肩着扛着一把草叉。见他忽然现身，老汉吓得后退几步，勉强握着草叉，颤声问道：“你们是谁？”
谢无量信步上前，作礼道：“老人家，我等将你丢的毛驴替你寻回来了，只想跟你打听一件事作为交换。”
老汉咽了口唾沫，看样子想要否认，谢无量淡淡一笑：“洛阳长史正在追查这头驴打哪里来，只因有人曾经用它驮尸消灭罪证，这人极可能是凶手的同伙。您要是不愿回答我的问题，我们这便去跟长史报信。”说完抬脚就要走。
那老汉慌了手脚，赶紧扯住他的衣袍，苦苦哀求：“公子饶了小老儿吧，那女人真不是我杀的。我、我那晚来上工时她就死在这儿了……”
瞧他身形瘦弱，又一把年纪，明琮有些不忍，心想这样一个老汉确实不太可能杀人，更不可能是卢氏的奸夫，就示意谢无量不要再吓唬他了。
谢无量放缓了脸色，语气仍然冷冰冰的：“就算人不是你杀的，你发现了尸体却不报官，把人头割去，又用毛驴驮运尸体，也是一桩重罪。”
老汉仍然乱摆双手：“不不不，那尸体原本就没有头，就这样扔在老汉的草棚里。老汉实在害怕，才一时错了主意，把尸体装入麻袋，拴在毛驴背上。横竖这驴也老得不能用了，随它走到哪里就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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