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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平缩在院角瞧得分明，当下一面与他行回去，一面低声问道：“谢兄这是做什么？要是你们明府真个为了查什么案子才送命的，你这样做自己岂不成了靶子？”
谢无量淡然一笑：“如此正好，就让这人冲我来吧！”展平心中油然生起一丝敬意。
两人回去不久，明琮兴冲冲地赶来，进门便说：“这一趟跑对了，牛十八果然想起些线索。”
谢无量忙问是什么，明琮道：“别的倒没有，就是驴蹄上沾着些黑泥，极似炭土，而且绝不是柴烧的那种黑炭，可惜他辨认不出是什么。”
展平眼睛一亮：“莫非是煤炭？”
明琮反驳道：“本县并不产煤，哪来的煤炭？”
展平拍着大腿笑道：“我跟郭司户领人探山时曾发现过类似的痕迹，可我不会认矿，只觉得有些像，大致地方倒还记得清楚。”
谢无量恍然大悟：“说不定这才是韩明府命人探山的真正目的。明大哥，明日咱们带几个人，展兄领我等去看一看。”
他们见有了线索，心头都暗暗欢喜。第二天来到县衙，明琮挑了五六个身手好的不良人，临走时正遇着搜查伏文昌的那班人赶回复命。
谢无量忙问找得如何，那些人都是摇头：“咱们沿河往下找了五十来里，沿途的渔夫都说没见到尸体，岸上更是没有。”
明琮又问为何不见父亲，他们回答说明台与伏文昌最熟，留下相助伏夫人和儿子善后，随后就会护送他们回来。
谢无量让黄昭应代自己拟写文书，将伏文昌极可有能坠河失踪一事承报上去，就带人走了。一行人驰马赶往县北面的封龙山一带，展平指着河曲绕过的那一段，说：“就是在那附近山脚和半山见到有煤土的痕迹。”
明琮环视四周，忽然惊讶地说：“怎么这样巧，前面那个曲滩就是渔夫王二淘到砂金的地方。”
谢无量道：“这恐怕不是巧合，砂金应该不是沿河流冲下来的，而是山间的涧流自此汇下，正好王二拓了一片曲滩圈养水鸭，才会在鸭粪里淘到砂金。”
展平立刻摩拳擦掌：“原来如此，说不定咱们也有这等运气！”说得他俩摇头不已。谢无量遂提醒大家小心注意可疑的行迹。
他们沿河支流找过去，果见一条水涧自山间夹缝流出。抬头见山石重叠夹合，往下渐渐分开，刚好可容两骑并排过去。
众人列队摸索进去，走了一阵，展平无意中抬头，见山缝之间似乎卡住什么东西，细看竟是一口棺材，急忙招呼大家。
明琮眯眼细看，棺材卡在离地十来丈的两面夹壁处，依稀是空的，便说：“怪了，咱们这里可不兴悬棺安葬这种风俗，会是谁弄的？”
谢无量走到视线较开阔处看了半晌，道：“说不定不是什么风俗，而是从山上推下来的。”他们便把马留下，绕道上山。
明琮边走边说：“这一带山连着山，寻常过来都走的水路，或者从山下绕道，就是因为山路极不好走。大家都得小心脚下。”
他们花了小半日光景，终于渐至山头。展平眼力最好，看到山石间交相隐藏有数座坟头，忙呼众人过去。谢无量带人过去一看，果然这是一片墓场，大半坟墓已被人损坏，随葬之物早就没了。
谢无量好容易找到几块字迹尚未完全剥落的墓牌，见都刻着“宇文氏某某人”字样，甚觉得奇怪：“这个姓氏本地甚是少见，这好像埋的都是宇文氏家人，八成是他们家墓。”跟着又问明琮县城或周近可有复姓宇文的大户人家。
明琮道：“没听说过，姓宇文的，可为什么我好像听谁说过有这么个人，叫做，叫做……”
他正抚额苦思，展平找了一圈走回来，苦笑道：“这家人煞费苦心，把家墓建到这么高的地方，看样子定有不少珍贵器物陪葬。可惜啊，又有什么用，还不是被人毁了抢了。”
一语提醒了明琮：“毁人墓田？对了，我记起来了，我在苏家村里听苏味道提过。”这回连谢无量也不明白，只听他说：
“先前不是说苏味道回村强占村民的墓田吗？因为惹起了民愤，县衙就派些了人过去安抚村民，免得大伙儿怒起群殴，把个堂堂宰相打死了。那天我们护送他出村，我去请他动身，刚好听到他跟人说了句：‘宇文温的后人确实迁居于此避难’。”
谢无量吃惊不小：“明大哥你没听错，苏味道当真说的是宇文温？”
明琮肯定地点头：“这个姓本地很少有，我绝不会听错。苏味道见我过来了，就不再说下去，我那时也没当一回事。谢兄弟，这人到底是谁啊？”
谢无量道：“宇文温是没什么名气，但他的父亲却非常有名，叫做宇文恺，咱们长安城在隋时叫作大兴城，就是宇文恺主持修建的。”
众人咋舌不已，谢无量又道：“宇文恺于大业八年时就去世了，没过多久天下大乱，隋炀帝逃去了江都，长安被王世充占据，宇文恺的两个儿子——宇文儒童和宇文温只好投降了王世充。”
展平道：“这故事我也知道，可据我所知，宇文儒童联合了一些对越王杨侗忠心的大臣，想要刺杀王世充，结果反而被王世充杀了。按说他这个兄弟应该也会被诛连，难道他居然逃到这一带了吗？难怪这家人有本事把家墓修到这么险高之处。”
谢无量道：“说起来这也是两百多年前的事了，宇文氏的后人就此湮没无闻并不奇怪。苏味道是本地人，品行虽然不好，学识确实渊博，被他查出这些并非不可能。”
展平忙问：“是啊。他回乡闹了一通，不久钱敏中就来了，这人会不会是他派的？”
谢无量缓缓摇头，冷冷地说：“也不一定是他，要知道他巴结上的可是张昌宗兄弟。”
明琮气得狠狠击掌：“这俩兄弟真是阴魂不散，走到哪儿都能撞见跟他们牵扯的冤枉官司！”这话倒是提醒了谢无量：或许这才是徐有功让韩谟来此的目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