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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无量突然明白过来，慢慢拈过一枝笔，淡然道：“这伙贼子居然公然挑衅，看来明帅要头疼了。”
夏安见状，卷起衣袖，一面磨墨伺候，一面信口问道：“公子，小的心里一直有个疑问：当初太平公主府失窃一案闹得全城轰动，怎么甚少听侍郎跟公子提起？”
谢无量道：“那时正当腊月，免不了许多要人去拜会公主，贼子才有机会混进去把里外情形打探得一清二楚，得手之后又迅速消失得无影无踪，一直到现在，失窃之物也未见有人拿出来变卖……”说到这里他突然顿住，若有所思。
夏安好奇地问：“公子又想到些什么？”谢无量缓缓挥毫，说道：“说起来这情形倒跟洛府的案子颇有相似之处，只是没闹出人命。”
夏安不住点头：“太平公主何等身份，盗贼能得手已属侥幸，哪有那个胆子行凶。”
但见谢无量并非写字，而是画出一口木箱，连上面的纹饰都十分细致。他正待要问，谢无量吩咐道：“你派人去城里找一些手工精巧的木匠打听一下，看看何人曾经专门打制过这样一口箱子。”
夏安不解地问：“公子不是说箱子是洛府的，想必是他雇人制作的，还有什么好查的？”
谢无量摇了摇头：“我去库房查看过，这箱子的形制、纹饰与其他的并不相同，不太像是洛府原有的，还是查问一下比较妥当。”夏安于是立刻差人去办。
隔日一大早，张行岌派人来跟张柬之报信，说是韦思兢依计行事，谎称出钱万贯雇刺客行刺告密的蔡忠，之后果见韦府一个叫舒豫人的门客悄悄溜出来，形迹可疑。张行岌布下的眼线便去通知了韦思兢，他遂派人在舒豫人回府后将其拿下。
张柬之笑道：“告密的人翻出来了，行岌那头又什么收获？”
那仆人回答：“事后蔡忠果然又去台府求救，说是韦家要雇人杀自己灭口，主人如今已将他扣住了，派小的来请示侍郎，是就此让蔡忠与姓舒的对质，还是……”
张柬之看向谢无量，他于是建议：“对质的话保不准两人咬死不认，况且不是当场逮到会舒豫人与蔡忠通消息，张御史又得花上好些时间去查证两人先前是否私相往来。舒豫人原本是韦家门客，平素领受了不少恩惠，不如先让韦思兢对他晓之以义，看他是否会松口。”
张柬之也很赞同：“听上去此人也不过走漏消息，多半是贪财所致。不妨让韦思兢把事情说得严重些，一旦韦郡马谋反罪名坐实，他的亲信门客自然也免不了一同落罪，让那姓舒的好好掂量一下。”
那仆人才领命回去了，忽然有人来报明琮求见。谢无量颇觉意外，待明琮进来，见他面色紧张，忙问发生何事。
明琮沉声道：“常关死了，在狱中服毒自尽。今早查牢时牢头发现的，仵作验尸后说大约是子夜后服的毒。”两人也大吃一惊。
张柬之皱眉道：“他所犯之罪尚不致死，常家又不缺钱，背后还有继魏王做靠山，他认罪都认得很爽快，怎会起意轻生？”
谢无量追问一句：“咱们逮到常关时他正与卢氏在一起，收监之前狱卒也会仔细检查，他怎么把毒药带进去的？”
明琮苦笑摇头：“大伯难道不知道他是什么人吗？收监时早派人搜过了，如今正在逐一讯问看守的狱卒，但看上去希望不大。”
张柬之不由叹气：“本以为可以从他身上查出大师被害的原因，现在却不可能了。长史打算如何处理？”
明琮犹豫一下方才回答：“真个无法证实有人下毒，想必只能对外宣称他是自尽的，事后会传他的家人把尸体领回去。”
谢无量道：“好在常关已然招供，并无一言涉及继魏王，对外说他因名誉扫地、羞愧难当才自尽，继魏王或梁王或许不会追究，不然闹大了，让陛下知道无头女尸是他们的家奴摆弄出来的，圣心自然不悦。”
张柬之会意：“看来为师得让梁王明白常关之死可轻可重，可别因为失了面子就大光其火，处事失了分寸。”
谢无量送走老师，这才又说：“明大哥亲自登门，想必不止因为常关自杀，可还有什么事相告吗？”
明琮却迟疑起来，老半天才说：“夏安昨日带话说兄弟想查问方生牵涉过什么案子，原本我也以为没什么大不了的，谁知大伯一听就说根本没有听说过……”
他停了停，又道：“但这些日子以来，我总算也稍微知道大伯的脾气，这次他听到方生之名，想也不想就如此断定，我反倒觉得不太对劲。”
谢无量叹道：“明帅在京任不良帅近十年，期间长史数度换任，小弟本想有些旧案现任长史或许不知，才想取巧探问一下，如此看来此人必是卷入极大的麻烦。”
明琮愧疚不已：“帮不了兄弟，为兄实在惭愧。”谢无量只道不必，让夏安送他出去。
夏安回来见谢无量脸色不好，忍不住劝道：“公子连日奔波劳神，常关之死并非公子的过失，公子实在不必过于自责。”
谢无量抚额长叹：“我是该自责！先前马奴就可能不是自尽的，但他跟常关又扯不上关系，我也忘了提醒明帅。”
夏安安慰说：“那事公子也不十分确定，或许真是因为狱卒监守疏忽了。”
谢无量冷然道：“对，这才真正可疑！试想先前马奴自尽，以至于此案交接到老师手上时线索全断，长史和明威几乎会被追究渎职之罪，这次的常关又是继魏王的家奴，看守本该加倍小心才对，那些狱卒怎会一再失于疏忽，令重要人犯有机会自尽？”
夏安颇不相信：“公子是怀疑他俩都是被人灭口的？这长史的大牢虽不能与刑部天牢相比，但这两桩都是大案，定会加派人手看押，这人又不会隐身法，哪能次次都得手得这般顺利？况且公子总觉得是府衙公人下的手，那么这人又是哪家的？”
谢无量闻言却是一怔：“什么？”
夏安笑道：“公子认为杀马奴的是玉素安插的内应，那杀常关的又是谁的内应？总不会是继魏王或梁王吧？”
他见谢无量竟被自己这番话问住，怔在那里发呆，竟暗暗生起几分得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