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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往复奔波，一直忙到夜半，他俩才拖着沉重的步子挪回来。明琅正在给伤者清理包扎创口，见两人满头黑灰，早被汗水冲出一条条小沟，便递过去两张巾帕，复去取水给两人解渴。
明琮一气喝干了水，抹着嘴问道：“谢兄弟也是听说失火才赶来的？可知这火怎么烧起来的吗？”
谢无量喘气摇头：“不清楚。我和夏安瞧见火头才赶了来。”
他刚想站起身，无奈病了好些天，刚才又来回奔走救人，体力早已透支，又扑通一声坐倒。
明琮忙扶住他，劝道：“听说前些天你就累病了，刚刚还那样拼命，快歇息歇息，省得回头又倒下了。”停了停，他复抱歉地说：“原本一早就该去看望兄弟，只是大伯说常府那头的事要紧……”
谢无量苦笑着接口：“这次一举破获两件大案，明帅想必可以安枕了。”说完不由自主地扫了明琅一眼，她微微一怔，立刻埋下头，表情颇有些尴尬。
明琮尚未察觉妹子的异样，兴致勃勃地说下去：“是啊，大伯还说待案子正式审结，一定要登门谢谢兄弟哩，原本……”
谢无量淡然打断他的话头：“听说当场拿获贼首陈烈，此人又是什么来头？”
明琮道：“这厮原是伊川、嵩县一带的独行盗，大半年前搭上了常关，又在道上收罗了一帮和他差不多的流匪，常关出钱让他们在文殊寺剃度栖身，伺机潜入京城作案。”
谢无量道：“陈烈主动找上的常关？他一个独脚大盗，只身打劫惯了，怎会想出这样周密的计划伙同作案？指使他勾结常关的人定是玉素，可惜没有捉到。”
明琮也有些抱歉：“兄弟当时不在场，没有亲眼瞧见，那伙贼人十分剽悍，要不是伯父事先跟长史请求增调守京的宿卫，说不定还会让他们跑了。虽说这伙人死了大半，咱们伤亡亦是不小。”
他说着下意识地一抚右肋，谢无量这才注意到他近肋处的衣衫已浸出血来，想必是追捕盗贼时受了伤，赶紧去讨了些白布与创药，给他重新包好伤口。
明琮只道皮外伤，不妨事。谢无量一面包扎，一面问起贼首如何交待罪行。
明琮挠头说：“当时长史一发现案子涉及到太平公主和洛府，就赶着报上去，想必陛下应是另派人接手了吧，我也不太清楚。只不过与案的犯人当中并没有发现玉素，说不定她只是混进洛府的线人，如今不是跑了，就是被人灭口了。”
谢无量无声地叹惜，又见此时夜深，他们就算回去也进不了坊门，索性就留在这里看顾伤患，将就一晚。晚上帐内帐外哭泣声、呻吟声此起彼伏，静夜里尤其清晰可辨，听着好不扎心。
谢无量走出庐帐取水，正好一队巡卫经过，他上前朝那领队的队正揖了一礼，跟他打听南市火灾的起因并损失情况。
那队正闻言不由叹了口气：“大半个里坊都烧光了，光商铺就有好几百，这回损失可大了。不过这火起得有些蹊跷，似乎是打市中一带烧赶来的，那附近有条巷子是专门制作木器家什的地方，堆积了许多木材，所以一烧起来简直就不可收拾。”
谢无量一怔：“这种地方白天除了做饭应该都不掌明火，怎会忽然烧起来？”
那队正摇头表示不知，复带人继续巡逻。他想了想，跟人讨了盏灯笼，提着朝南市行去。
才行了一段路，忽听身后有人问道：“里坊失火自有长史派人调查，你大半夜的又去看什么？”他听出跟来的是明琅，越性不去理睬。
明琅问了几声，见他恍如不闻，不觉动气，闪身拦住他的去路，喝道：“你这是什么意思？病了一场，连脑子也烧坏了？”
谢无量压抑不住怒气，站定了看着她，质问说：“那天我已跟你说了：且不忙动手，因为玉素所为不像只为劫财，更是有更大的图谋，你为何不转告明帅？”他这几句话说完，额角青筋直跳，头也开始一阵眩晕。
明琅被他吼得呆住，待回过神来，也不解地反问：“与案要犯都一网打尽了，这人找不找得到有什么大不了的？你到底为什么这样生气？”
说话间两人已行到那日谢无量与明琮光顾的酒楼附近，如今只余焦黑的残垣断壁，隐隐还冒着热气青烟。谢无量大致辨别了一下方向，穿过那日墨老爷子试飞木鹤的空地，朝一条巷子折进去。这时已经烧成一片白地，黑夜当中根本什么也翻查不了。
谢无量咬了咬牙，仍深一脚、浅一脚地往里探走，提着灯笼在炭黑的壁墙间细看。
明琅忍不住问他：“你到底想找什么？”但听谢无量没好气回答一句“尸体”，她不由瞪大了眼睛：“找谁的尸体？况且都烧成这样了，你找到了还能认出来？”
谢无量也知她所言在理，只有暗暗叹息：“罢了，只能明日跟收尸的交待一声，让他们先把这巷子里的尸体翻找出来。”
说完他转身走回，不意脚下一滑，所幸明琅手快扶了他一把，他才没有摔进那堆焦炭当中。
谢无量勉强称谢，抬头见她满脸委屈，终于放软了口气说：“罢了，也怪我那日没有先跟你说清此事轻重，要是先跟你讲明白了，也许你会帮我劝明帅先缓一缓。”
明琅扶着他小心探走，只听他说道：“当日我猜这伙人可能与公主府失窃一事有关，不过因为先前和夏安的一句玩笑：我说两件失窃案作案手法很相似，所不同的是洛府闹出了人命。常关是武氏家奴，很可能早就知道公主府的布置。但事后我又意识到这推测不太可靠：武延基就算跟他堂叔很亲近，常关数年前就去寿安镇长住，而太平公主是一年前才改嫁的，她的府邸更加奢华，所以婚后武攸暨才搬进去的，常关其实不容易尽知公主府安置的守卫。”
明琅点了点头：“大伯不是没有想到这一层，但常关是武家老奴，各府当中自然有不少熟人，打探公主府的内情很容易，他不必像玉素那样非要寄身于公主府。”
谢无量扶额叹道：“这倒也对。可我总觉得这事不是他甚至玉素可能都只是任人摆布的棋子，明帅拿获的那些盗贼不过是听命行事，起不了多大作用，怎么结案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