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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琅隐约察觉不妙，正要叫他说实话，但听大门方向传来马蹄声，谢无量抢先奔了出去，她怔了一怔，赶紧追出。
谢无量正要问人找得怎样，只见明琮面皮紧绷，赤红着双眼，紧捏的拳头青筋突兀，死咬着牙关不吭声，随队的不良人个个面色凄凉、垂首不答，他一颗心顿时沉了下去。
黄昭应见状只好上前禀报：“少府，属下初步看过，明叔应是遇害后被人扔进河的，所幸被下游的渔夫打捞上来。下属觉得可能抛尸地点应在别处，便把明叔先送了回来。”
明琅听得这话，只觉顶门轰轰一响，呆立当场。她木然地看向大哥，明琮仍一言不发，转身跟人将置放明台尸身的大车推进来。她挣扎着挪动脚步上前，一眼看到父亲肿胀的面容，双眼一黑，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谢无量抢手扶住她，吩咐其他人先安置好明台的尸身。黄昭应问道：“属下是否现在就去叫仵作？”
谢无量道：“不必了。我和展兄为明叔检验，你们都下去吧。”他虽竭力保持镇定，声音亦有一丝颤抖。
展平早已呆住，听到这话也不敢反对。谢无量把明琅搀扶到自己的屋里，唤个人在外面守护。明琮一言不发，怔怔站在父亲遗体旁边。
谢无量上前劝道：“明大哥，我要替明叔验尸，你还是先去休息吧！看见你这个样子，小弟更觉难过，恐怕也无法得出中肯的结论。”明琮嘴唇蠕动一下，终于默默转身离开。谢无量复拿过纸笔，将展平所述一一记下。
展平大致判断明台遇害不过十二个时辰，然后将其身上的衣裤鞋袜除去，见明台身上大多是早已愈合的旧伤，唯有右胸处一道创口，皮肉泛白，便与谢无量将尸体翻过来，见右背肩胛斜下方亦有一道类似的创口。
他以尺子量了量，创口长度都是一寸二分，不解地说：“这凶器可古怪了，难道会是一柄尖头铁尺？不然怎么进出的伤口宽窄都一样？”
谢无量道：“铁尺厚得多，也没这样窄，匕首多半长不盈尺，很少能对穿胸部，倒像是柄利剑。可如果是剑伤，总是入处略宽、出处略窄，凶手用的到底是什么兵器？”
展平仔细翻看明台的口鼻、指甲并足底，复合掌在其腹腔拍压两下，道：“黄司法没看错，明叔口鼻没有水沫，指甲缝里几无泥沙，肚腹也并不鼓胀，确实这伤口才是他致死的原因。”
谢无量拣起明台衣服，除了一些随身的火寸、符牌，并没有特别之物。他顺手翻动中衣，忽然吃了一惊，赶紧招呼展平过来：“这件中衣前胸的血迹瞧着有些奇怪，不像是血流出洇湿的，倒像是喷溅上去的。”
展平细看果然如此，越发想不明白了：“如果明叔被人背后一击倒下，凶手如果没有马上抽回兵器，血水应只是缓缓流出；如果抽出来了，按理应是后背创口血水更容易喷溅才对。”
但见中衣后背血迹似乎少得多，他沉吟一下，重新验看两处伤口。如今天寒水冷，明台虽在水里泡了没多久，创口的皮肉却俱已收缩。他便说：“我有个想法，但须得将明叔胸前的创口切开扩开一些再做检验，明兄会不会介意？”
谢无量转身赶去班房，那些不良人也没有回去，陪明琮呆坐着，都不知要如何安慰他。明琮听到这个要求，便问为何。
谢无量解释说：“展兄定是发现那道致命的伤口不对，须得仔细检查。我们都敬重明叔，不敢随便损坏他的遗体，要是明大哥介意……”
明琮握紧双拳，道：“就依展兄弟所言，只盼你们还爹爹一个公道，他、他老人家……”一语未了，泪水复又落下，已难再说什么。
谢无量这才回去，请展平动手。他拣了一柄尖耳刀，摸定创口紧贴的肋骨处小心划开，将创口再扩开二寸，手指在那根肋骨内侧细细触摸，道：“果然，肋骨上有两道细小的缺口。”
谢无量也探指触摸，确如他所言，道：“如果明叔是被歹徒从背后偷袭，此人顺势用力便可抽回兵刃，这处肋骨便不会有两道缺口。”
展平道：“我还道是这人用的兵器古怪，原来明叔不是被人从背后刺的，而是正面当胸遇刺。如果正面出击，这人用的定不是右手，而是左手，他定是怕咱们发现这一点，于是在明叔死后从背上再补刺了一记，使刺入之处与出处正好对穿。那时明叔已死，血脉停止运行，流出的血反而不如之前多了。”
他双手比划一下，又道：“这样看来，凶器不过是柄略长一些的匕首，或者袖剑。可明叔武功应该不错，怎会丝毫不作招架、被人正面刺中？”说着又拾过明台的横刀，见上面并无磕痕或血迹，依旧还刀入鞘。
谢无量瞧着他的动作，心中一动，道：“展兄，你与我比划示范一下。你拿着刀扮作明叔，我来扮作凶手。”
展平依言站好，谢无量退开三两步，道：“当时明叔正在找寻伏赞府，突然凶手走过来，他一定会去摸刀柄。”展平如他所说抚刀，他又道：“但明叔看清楚这人的脸之后，却又放开手，反而朝凶手走过去。”
展平行上两步，谢无量摇摇晃晃，突然立足不稳，右手伸出搭向他肩头，整个人也朝他倒过去，展平下意识伸手搀扶，忽觉右胸被什么抵住，低头见谢无量左手倒转笔杆，假作袖剑刺到。
他亦明白过来：“难怪明叔丝毫没有反抗。不过这也不见得凶手就是明叔认识的，万一他假装病重或遇袭的路人，体力不支，明叔侠义心肠，也会上前搀扶救助。”
谢无量摇头道：“伏赞府才在那一带出事，就算真如展兄如言，明叔也不会这样鲁莽，轻易让这人靠近。”说完又去验看鞋袜，可惜上面的尘土都被水冲没了。
忽听门口一人冷冷地说：“如果你俩推测的属实，爹爹就算被人刺中，他与这人离得这样近，临死之前必会反击。”抬头见是明琅，她一张俏脸苍白得几无血色，唯有眼底燃烧着两簇怒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