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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无量先收起扳指，只待回头派人过去查问一下，看到底是哪个刘家走失了人。明琮忍住笑，指了指软泥一般的陈汉，问他如何发落。
谢无量皱眉道：“他所言还未得证实，先关押起来，派人去东山林子里先找一下再说。”
陈汉叫苦不迭：“小人已经招了，还请明府开恩。”
明琮冷笑不已：“你私自挪尸陷害别人，还盗窃死者遗物，再挨几十板子都不够。明府不再打你，已经是开恩了。”
傍晚时分，去东山搜查的不良人赶回来，证实果然在山脚密林中发现一处浅坑，一人呈上一张帕子，说道：“卑职等人在坑中发现少许呕吐之物，有一处泥土裹着些青膏样的东西，一并带了回来。”
谢无量见那膏泥不像是药膏之类，便带了回去。晚饭后他让展平帮忙验一下到底是什么，然后按先前所言，先拣出一本《六韬》跟明琮讲解起来。
明琮听他将第一卷《文韬》讲了一节，不由奇怪：“兄弟不是说这是兵书吗？怎么为兄听着姜太公不像是教周文王打仗，而是教他治国？”
谢无量笑着解释：“打仗确实跟治国也差不了太多。谋略、部署、如何整合兵力、如何奇正相和，如同调动士气、排除万难，其中还免不了要猜测敌人的心思安排。”
明琮听得直拍脑门：“别的还好说，要我学会猜人心思可真不容易。”他忽然笑问：“其实这些好像倒是兄弟最擅长的，瞧平日里兄弟做事的风格，倒正合这书里所写的那样啊。”
他本不过玩笑，不想谢无量眼中却浮起一抹淡淡的伤感：“驰骋沙场本就是男儿汉的梦想，若是可以，我哪会不想拼力一试。只可惜天不遂人愿……”
他自言自语一番，见明琮惊讶的眼神，忙笑道：“小弟不懂武功，过文试那关算是有点把握，可是功夫得打小扎好根基，如今再学岂不是临阵磨枪？只怕没几个回合就倒下了。”
两人正在玩笑，忽听院外夏安正在央求明琅：“琅姐姐，你白天教我那招我总使不好，你再走一遍让我好好瞧瞧，别是我哪处漏下了。”
明琅宽慰说：“我瞧你这招使出来，一剑能挽两个平花了，已经很不错。练功夫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将来你学得精深了，自然也就跟姐姐一样了，说不定还要好哩！”
谢无量走出来招呼说：“夏安，这么晚了，别再缠着明姑娘了。有什么不明白的，明日再慢慢学就是。”当下又向明琅道过晚安，领着意犹未足的夏安回去了。
他见展平房里还亮着灯，过去一看，他正在捣鼓自己带回来的泥样，遂笑道：“展兄可验出这到底是什么吗？”
展平点了点头，以刀尖挑起一点泥样，小心翼翼地抹开了，递给他说：“你且闻一闻，这像是什么味道？”
谢无量细细嗅过之后，道：“依稀像是某种茶香，可触之生腻，并非茶饼的碎渣，而且茶气十分鲜爽，颇有兰花蕙草之幽。”
展平道：“我听说有些上品的茶叶，蒸好压入模子成型，烘干成饼之后，偶尔上面会形成一些膏脂状的东西，想必这个就是茶膏。只是此人用的茶是哪种极品，我没有喝过，一时也辨认不出。”
谢无量道：“咱们推测死者可能是鼓城县某个刘姓大户的管事或账房，偶尔弄到一点好茶不是不可能，可这人像是过路的，就算随身带着茶饼也该好好包起来，泥土里又怎会沾上茶膏？”
展平微微一怔：“鼓城刘家？不会是刘大年家吧？”
谢无量道：“还不清楚，正打算明日找人拿那老人的扳指去打听一下。”说着把老者的铜扳指给他看，又问刘大年到底是谁。
展平瞧了瞧，摇头道：“我也只是听说，并不认得此人。刘大年有个儿子，叫什么不记得了，好像是四年前罢，这小子犯了件人命官司，官差去捉人时他就先跑路了。结果差人一路追至城外滹沱河，他吓得慌不择路地逃命，不当心掉进河里。后来不仅官差发船沿河搜捕，刘大年也出重金招募人打捞。可那时正是夏天，河水急得很，哪里捞得起来。”
谢无量又追问命案详情，展平道：“这可不清楚，毕竟四年前的事了，我不过路过时顺便一听，哪里记得更多。”他心想如果当初鼓城县要是发过捕文，这里也应该收到，只待明日去衙门问个仔细便可，就不再多问。
他刚刚行出来，忽然两粒小石子跳到脚边，刚一抬头，乌压压黑影扫眼而来，冷不防吓了一跳，细看却是明琅自檐间倒挂而下，正冲自己扮鬼脸。
谢无量定了定神，好笑地问：“这样晚了还不休息，跑来吓唬我做什么？”
明琅轻轻纵身跃下，笑道：“原本只是麻烦你替蔡婆婆捉贼，不料又扯出桩人命官司，那不如我替你跑一趟鼓城县，你看如何？”
谢无量道：“又偷听我跟展兄说话啦！你这毛病多早晚能改一改？”边说边与她在庭院阶前坐下，想了一想，还是将那铜扳指递了过去。
明琅玩笑道：“我还当你会跟我客气两句，怎么转了脾气？”
谢无量道：“假如死者跟刘大年没关系便罢，如果真是他家的人，还请你帮我探查一下四年前他儿子到底犯了什么事。”
明琅奇怪不已：“这案子发生在鼓城，你查这事做什么？而且都过去四年了，那边的明府少府多半换人了。”
谢无量道：“正因为如此，我派衙门里的人前去反倒不便打听了。我也不明白为什么，总觉得如果刘富是刘大年的人，他的死极可能与这件旧案有关。”
明琅拗脾气上来了，非要他说仔细些。谢无量只好解释说：“刘富死时随身的东西全没了，乍看起来像是劫财，他偏偏是中毒死的。他的画像张贴出去也没有哪家客店认出来，可见他没有在附近投宿过，那他极有可能见过凶手，还跟凶手用过茶饭。”
明琅慢慢点头：“我明白了。县城没人认识他，他一个外县人，却放心与凶手吃喝，那定是极熟悉或信任的人——你怀疑这人就是刘大年的儿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