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英卫掸开无间的手，目光空洞地凝视前方，诡异地笑了两声：“我想不起来……我一个人待会儿……”
无间叹息一声，伸手抚摸自己昏昏沉沉的头，感觉自己遗忘了非常重要的事。金云子忽然问道：“无间兄刚刚喊的是什么人？”
“啊，有吗？”无间回想不起来。
“刚醒来的时候。”
“我忘记了。”无间再扫视屋子，忽然回想起少了谁：“是柔柔！”
“不是这个名字。”
“柔柔！”无间起身转一圈都没发现她身影，又想不起来是怎么把她弄丢的，焦急之下，意识变得更加混乱，他连忙盘腿坐下：“静心，静心——你们谁还记得怎么回事！”
“还有一个人存在吗？”金云子显然也缺失了部分记忆，顾英卫还在对着空气发笑。
“从头开始想。”无间催动小清心诀，俯头闭眼陷入沉思。他从王乐而来，前往南溪镇消灭空族，期间带着苦大仇深的感情写了不少日记——
幸亏苦大仇深，让他没有忘记。他立刻从怀里摸出已经褶皱的本子，从头翻看这一路发生的事情，一直记载到进入万方村。
他忽然看自己沾满灰尘的袖口，伸手一拍就掸起了一层灰，起身把身上灰尘都掸干净。他从衣领上摘下红色耳钉戴好，用手把凌乱的长发打理通顺。
金云子褒贬不定地摇头感慨：“美极了。”
“我出去看看。”
无间离开屋子，发现他们正在二楼。从栏杆处望出去，对面是马厩，有着二十几匹马的规模，显然不是普通的人家。
下面不断有人来往，风尘仆仆但穿着端庄，似乎是个凡界的驿站，除了书信交接之外，还能够留宿有身份的官员贵族。
显然空族不会安排他们入住这么正经的地方，他们之中看上去最有钱的金家人也对此不知情。无间下楼，见到管理住宿的老者，恭敬地行礼问候：“是谁送我们来的？”
老者亲切解释：“一位白衣娘子，是个灵师，她用马车把你们运过来，付了我住宿费用，说你们在这里住几天就走。”
无间追问：“怎样一位娘子？”
“白白净净非常漂亮，人间绝色，在你们仙人里肯定出名——你竟然不认识？”
“不认识，什么时候来的？”
“昨天寅时，天黑着，我被他们从床上叫起来去接待，要说看得多清楚，其实也没有，她把你们送来，又坐马车走了。”
无间头脑依旧没法快速运转，极其努力地听着，生怕自己没捕捉到重点，连忙确认时间：“昨日寅时来的？”
“是。”
“此时何时？”
“未时了！你们仙人的时间感觉是不是与我们不一样？”
无间顾不得老者的好奇，立刻专心掐手指算他们睡了多久，老者看他一副正在揣度天机的深不可测模样，恭敬地站在一边等候。无间背不准十二时辰的顺序，混沌头脑来来回回颠倒两遍，突然直接询问道：“所以，我们来这儿多久了？”
“约莫……一天半了。”老者又贴心地补充，“今天是十一月初十。”
“多谢，我们很快就走，不打扰。”
老者送他上楼回房：“别介，多留几天，给我们添添福气。”
无间总觉得自己还忘了询问什么，到了门口才想起来，连忙转身：“这儿可是南溪镇？”
“不是了，这儿是阳岭的崇乐城，南溪在北面儿，山路艰险，快马都得跑七天。”
“哦。”原来已经在邱尚举地盘的边缘了。无间转念一想自己怎么把这件事记得这么牢，发呆一会儿后连忙对老者道谢：“多谢，请回。”
回屋后，他绕着屋子走了两圈，把理出来的头绪告诉另外两人：“现在有两种可能，第一，我们昏迷了很多天，一路被同僚的马车送到这里，但要是连续睡这么多天，我们的脑子恐怕会坏掉，至少我现在不可能这么清醒。”
顾英卫和金云子谁都没有听他说，让无间莫名觉得第一种的可能性很大。他降低声音，继续翻看日记，说话给自己听：“况且今天初十，倒推回去，这和日记里的时间有出入，所以我们应该是第二种情况，我们不敌空族，逃离南溪镇，在路途中遇袭，飞虎和柔柔丢了，我们昏迷后被人捎来这里安置。”
金云子看他这幅愁容，不屑地笑道：“无间兄，你这么推理有什么意思？只要清楚我们要做的是就是灭空族不就行了？到哪里不都一样？”
“这不一样！”无间把日记丢在金云子脸上，“你以为我在这里凑字数吗！”
金云子吃痛地捂脸，但依旧没有关闭他浑然天成的嘲讽之技：“难道不是吗？”
无间逼自己遏制住突如其来的情绪，冷静地捡起日记，看见对方挪开手时，忽然又用力砸在金云子脸上：“别和我说话！”
“……行。”
无间走向窗边，放出两只驭灵鸟去寻找柔柔的踪迹，双手十指交叉紧紧相握，低声祈求道：“不要有事。”
顾英卫忽然问他：“无间，我们是要去哪儿的？”
“我们回南溪镇。”
他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地失忆，他必须知道柔柔去了哪里。
金云子不愿意了，起身劝告无间：“看情况，我们是好不容易才从那里出来，你还想回去送死？你得听我的，我们先歇下，等我叫了人过来，拿下整个南溪都不是问题。”
无间坚持道：“你们留着，我要回去。”
房间的墙壁上方趴着一只白色飞蛾，百里之外，穿了一身白衣的柳昭站在崇乐城最高的高塔上，透过驭灵纸变成的飞蛾，倾听无间的声音。
他给三人服用了能解毒的药物，无间已经很敏感地察觉出了他的存在，他一时百感交集，不知如何与无间正式相见，干脆用清心诀抹消了无间的部分记忆。无间确实完全遗忘了有关柳昭的线索，但也因为失忆变得极其被动，尤其在丢失柔柔后表现得极其焦虑。
他不能再让无间回南溪。柔柔的追赶方向是对的，一路都在往崇乐城的方向前进，但她搜索不到无间的气味，再加上走陆路，在不少地方饶了弯路，要阻止无间行动，他必须立刻把柔柔送到无间身边。
【把飞虎放出去。】他吩咐身边的空族，从怀里抽出驭灵纸，折成纸鸟抛向上空。
空族的翅膀上盖着一块黑色的布料，犹如它背着一块远高于头顶的重物。它撩起黑布一同遮住头与身躯，化身成一个远远高于常人的庞大黑色怪物，拖着及地的黑布离开，融入漆黑的夜色中。
飞虎摇摇晃晃地走出木棚，哈欠连连，刚刚恢复神智。由于在千妖寺受过相关训练，它们见到驭灵纸，立刻条件反射地追着灵鸟飞行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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