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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远处的陌生年长男子抱着长刀，神色阴沉地瞥他们一眼，觉得年轻人都甚是幼稚，十分不屑地“呵”了一声。他是中途突然走进来的，穿着与村民无异的粗布衣服，头戴破旧的斗笠，就连佩刀的刀鞘也锈迹斑斑，相当不修边幅，看不出修行者的高贵之气。
道歉的年轻男子终于摆好自己的表情，继续维持自己优雅的形象，好声好气地直起身与无间说话：“在下金云子，请问王乐的公子尊姓大名？”
“唐犬。”
金云子笑道：“真是个好养活的好名字。”
无间又瞪他一眼，金云子发出得意的笑声，打开手中折扇摇了摇，在冬季里吹风好不酸爽：“生什么气啊，我可是在夸奖你呢。”
无间间接感受到凉风在耳边流过，看那扇子极其不顺眼：“你怕是没出过远门。”
不然早些年就被外面的灵师打死了。
那年长的灵师斜视无间，终于高深莫测地开口：“你可是王乐的唐无间？”
无间没料到自己这么简单就被认出来了，看来是“唐”这个姓太招摇。他便侧过身，拱手承认：“正是。”
他心中莫名有着一丝期待，想要听这个长辈夸奖自己的话，那人却又“呵”了一声，不屑地又挪开眼去：“也是娘炮一个。”
“……”
顾英卫终于发言：“你们都不在乎我吗？”
没人正面回应他。
感到自己也受到牵连的金云子立刻迎向年长男子：“你对我也有意见？别把我和王乐的相提并论，我可是刚刚正正的纯男子！”
男子冷笑：“你比他更娘炮。”
无间不和他们讨论这种问题，漠然地环抱双手，轻声对柔柔呢喃：“看起来我的名声也不大。”
柔柔笑道：“天武宗的人嘛……”
金云子说不得粗鄙的下流之话，吃了亏也不想多生事端，便晾下了这个脾气大的年长男子，把扇子摇得展翅蝴蝶一样轻巧，抬起头仰望上方：“哎呀我一路过来，就没碰见过顺心的，一个个都是极品……”
男子怒斥：“信不信我撕了你扇子！”
金子云“啪”地一声合拢扇子，又“唰”的一下打开给他听：“你不喜欢就去边上凉快着，别理我这么近，灰头土脸的跟他们乡下人一样，我还嫌弃你呢。”
男子剐他一眼，不和他计较，起身往角落挪了一截，往嘴里丢了木枝咀嚼。
无间怕他是个剧情隐藏人物，不敢怠慢，谦虚询问：“请问先生名字？”
“宁风！”
“宁先生好，能否借一步说话？”
宁风瞥无间：“什么话不能在这儿说？”
金云子补充道：“对啊，什么话不能给我听？”
宁风脑门青筋一跳，立刻起身挥手：“王乐的，跟我过来。”
“喂！”金云子呼呵。
到了屋外，无间询问：“先生什么时候来？为什么而来？”
宁风眺望远处的山头，爱理不理地回应：“我来这儿两天了，就在村内外到处逛逛。我兄弟不知好歹，七天前来这里查看空族，至今没消息，我来找他。”
“有见到空族踪迹吗？”
“没有，连打斗痕迹都没看见。”
“那先生现在有什么打算？”
“看见那座山没？山后头有座寺庙，村人对此讳莫如深，我准备再过去看看。”
无间愈发觉得宁风是个深藏不露的文化人：“请问‘讳莫如深’是什么意思？”
“……”
“当我没问。”
宁风觉得这小子还算诚恳，越看他越顺眼，除了一对红耳钉戴着闪眼，其余方面也没那么矫情，便自然而然地以长辈身份邀约：“你是灵尊，他们把你吹上了天，总该有那么点儿实力，待会儿你跟我一起去一趟。”
“我不去。”无间转回屋，“娘炮不配与你为伍。”
“……”
入夜后，无间带柔柔翻越那座山，找到宁风所言的寺庙。
山风在夜间更加猖獗，披着棉衣的柔柔还是哆哆嗦嗦，时刻挽着无间手臂：“为什么一定要晚上来，气氛好可怕哦……”
“我不想看见那两个人。”
寺庙内漆黑一片，无间点亮火折子入内，点亮神龛上的油灯，抬眼见到一尊巨大的泥塑神像。
南溪镇并不富裕，但在求神保佑上毫不含糊，泥塑一定要尽可能得大，大到神像头顶几乎撑住房梁，又因为不好修补，神像已经变得坑坑洼洼，只能隐约能看出上方有张人脸，五官都是模糊一片，身躯则像是镇守大宅的石狮子，右爪高高抬起，指尖已经碎裂脱落，而搭在石台上的左爪被村民保养得极好，指缝指甲非常完整，被无数人抚摸得锃光瓦亮。
柔柔看牌匾：“供的是真阳神君。”
“有名吗？”
“是他们本土臆想出来的神话人物，人首兽身，能保佑丰收，很多地方都会供奉他。”
“嗯。”无间扫视木台，上面摆着尚且新鲜的点心和瓜果，他俯头看下去，往上吹了一口气，没有灰尘飞起来，“村民一直有来这里。”
柔柔蹲下去嗅气味：“但确实有空族的气味……不是幼体，是成体。”
“有多少？”
“很多……”
她四肢着地趴在地上，突然一跃而起跳上石台，再顺势跳上真阳神君的左爪，仰头去嗅泥塑的气味。
“别再过去了。”无间把柔柔抱下来。万一突然有空族从泥塑后面爬出来，绝对能在他眼皮底下把人掳走。
寺庙傍山而建，无间觉得神像背后很可能顶着一个空族的巢穴。他抽出破空剑，准备绕转到泥塑后面看究竟，柔柔忽然拦腰抱住他，低声惊呼：“大的来了！”
无间身形停顿，缓缓仰头望向上空。寺庙外风声依旧，他仔细聆听，捕捉到上方几根木头受到重压后发出的“嘎吱”微响。
巨大的压迫感从天而降。
离开留影塔以来，无间第一次真实地感受到一只成年空族的力量。他们称空族之力堪比灵尊，也就是说，无间如今只能轻易对付一只，一旦空族发起群攻，他只能立刻选择脱身。
“来了。”柔柔对他点头。
“一个？”
“现在只有一个……”
但不知道总数是多少。
他们身上佩戴有能够隐藏灵力的灵石，是唐岚从王乐库存里借来的，有了如此罕见特殊的灵石护身，空族很大程度上能把他们视作凡人，降低攻击性甚至不屑于攻击。
无间瞬间兽化，破空剑在昏暗中焕发出微弱金光。
上方木头又发出“嘎吱”的轻微声响，无间瞥向柔柔，柔柔轻声道：“它又飞走了。”
“像在警告我……”
柔柔继续拽着无间胳膊，低声央求：“我们明天再来吧？”
“好。”无间吹灭油灯，牵着柔柔退出寺庙，忽然听见铃铛声从山道上出现。他侧头见马车正赶来，呢喃一句：“麻烦。”
金子云真不愧是有仆从伺候的人，向前被无间拆了的马车车厢已经修订好，虽说没先前那么亮丽，但稳住了有钱人的气派。车帘被撩开，金子云先看了远处寺庙，再冲他们微微一笑：“我听村人说你往这里走，就顺路跟着过来看看，怕功劳都被你抢了，结果你是要求神拜佛？”
无间对他这大张旗鼓的出行方式很不满：“非得坐马车过来吗？”
金云子摇扇：“当然，为什么不行呢？”
“回去吧，这里确实有空族，不要贸然处理。”
金云子慢条斯理地询问：“你看见了？怎么看见的？它怎么没有吃了你？”
无间深吸一口气，屏住呼吸后往回走：“我不和你聊。”
金云子示意仆从把马车掉头，目光追随无间：“我说灵尊大人，凡事都要讲个有理有据，不能说你是灵尊，你就可以在此无中生有一个空族出来。”
柔柔忽然嗅出空中气息的变化，一下子拽进无间胳膊：“它又来了！”
无间回身。
漆黑的夜间突然狂风大作。一个灰影若隐若现，突然身形清晰地落在寺庙屋脊上。它的双眼焕发幽蓝的光芒，双翼张开足足一丈有余，羽毛半竖在风中发出飒飒震响。
笼罩月亮的淡淡烟云快速被风卷散，月光倾泻而下，它的羽翼和长发都蒙上一层华贵的银光，如同月下仙子即将翩跹起舞。
与此姿色相配的是一双目光凌厉的眼睛，它感知出金云子是具备灵力的人族，用俯瞰猎物的方式紧紧锁定马车。
金云子第一次亲眼见空族，竟惊叹：“果真美极了！”
“你真有心情。”无间已经按住剑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