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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他们那副样子，他们突然变成了我完全不认识的人。他们打我，一定要我改口，我慌了，但我不肯妥协，他们把我关起来，我和他们打了起来。”唐岚重温着那个场面，沉默一会儿后再开口，“我没办法忘记。我那时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那样，他们觉得我疯了，而我觉得他们疯了。我受的冲击太大，始终不肯屈服，最终他们把我赶出了家门，要和我断绝关系。”
“……”无间惊讶地听着，没料到看上去那么好的一个家庭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
“于是，我就去了王乐。原本我已经收到了天武宗内门的邀请函，我能认一个灵尊做师父，但我离开唐家，这些都失去了。王乐已经过了招生时间，没有引荐信，我在外门跪了两天才被他们收留。我从小不谙世事娇生惯养，在王乐外门吃尽了苦头，靠意远相助才站稳脚跟，两年后才入了内门。”
“……”
“所以我该怎么当这件事没发生过？我在外独自生活十年，他们不闻不问。十年之后，我成名已久，他们终于明白过来了，他们重新对我好，想要弥补我，每年都邀请我回家相聚，然而感情一旦碎裂过，就再也回不到原来的样子。他们对我有愧，我知道，我能原谅他们，但我却再也无法亲近他们。”
“师父……”
唐岚给自己倒茶，轻抿一口后总结道：“所以这就是我想告诉你的，不要认为自己了解任何人，包括与你最近的人。”
“师父……”
唐岚微笑：“你在同情我？”
“啊……嗯，有点儿……”这件事确实出乎无间意料，他凑身向前，低声道，“我不会变，你相信我。”
唐岚抬手碰上无间额头，继而抚摸他头顶：“我知道。”
“那你想告诉我的是，柳昭他……？”
“他走了以后，其实我也想了很多。柳昭人很好，特别聪明，一些小心思连我也捉摸不透，但我始终觉得，他是个很正常的人。”
唐岚顿了一下，再道：“近几个月来，我也仔仔细细想了一遍……他不寻常的地方确实有，而我始终没有注意到。”
“什么？”
“那就是……他从来没有哭过。”
“……”
“他十岁修行小清心诀，一直无法从柳家的阴影里走出来，经常抱着我哭。过了几个月，他突破了小清新诀，从那以后，他就再也没哭过。”
“……”
“他好像什么都看明白了，这股通透感……太可怕了。想来想去，我现在才觉得……我好像了解他一点点。”
“了解他什么？”
“他也许很难过，却从没表现出来。他或许渴望我多在乎他，而我没有。这样一想，我也会后悔。”唐岚坦白直言，“然而我注定不能把他解读明白，不管今后经历什么，我们都不必苛责自己。”
“其实我不是很明白……”
“不明白也好，你只要记着，你不了解他，这也是正常的。”
“嗯。”无间依然沉思。
唐岚转变话题：“柳昭不在，今后的事，你要自己做决定了。你可以大胆去做，有疑问的地方，随时来问我。你到了十七岁，该学第三程的课了，第二程的十二门课还是得尽量补上。我不要求你能完成所有课程，但我希望你在二十岁前，尽可能多学点东西。”
无间点头：“好，我会努力，我自己能安排好。”
他入住了自己的房屋，里面的许多摆设是提前从王乐搬来的，让他不至于对此太陌生。这里比王乐的房间大了整整三倍，足够他在室内奔腾跳跃，墙边还摆着一个大书架，上面放满了他该补习的书籍。
他花了一段时间理清楚自己需要学什么，摊开一张白纸，在上面写学习计划的草稿。
入暮后，唐岚娴熟地在厨房煮菜，蒸了米饭和饼，炖了羊肉。无间怕他不方便，紧张地站在旁边盯着看，却发现他已经熟悉所有操作，对此游刃有余。
奚禄归来，与无间简单地互相问候。四人一起吃了晚饭，奚禄见无间吃得快，就把汤碗里剩的最后一大块羊肉舀给了他。
无间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喉咙，低声道：“谢谢，你不用给我，我不习惯……”
奚禄：“没事，我也不习惯。”
过了一会儿，无间感觉他们都差不多吃完了，就放开了胃口，把每个盘子里剩下的菜都吃干净。
奚禄看着他：“无间，你明天跟我去千妖寺内门。”
“……啊。”无间茫然地回忆这是什么时候埋下的伏笔。
奚禄读错了他的表情：“明天想休息的话，就后天跟我去。”
“……好。”虽然不明白怎么回事，无间本能地点头答应了。
奚禄看他一脸不太聪明的样子，欲言又止，最终侧头看了一眼唐岚。
唐岚感觉话题终止了，担心无间没明白过来，笑着解释道：“无间，王乐的技艺你已经学得差不多，剩下那些琴棋书画以后慢慢学，你先去千妖寺学一年，把身体锻炼好，你现在还是太消瘦。”
无间豁然开朗：“好。”
“还有，柔柔说你和水王一战后，精神力降得太低了……我觉得你实力退了不少，待会儿让奚禄给你测一测，你现在还剩下多少。”
“还剩下……”无间抬起右手，看自己手背上的四条灵脉。
黑色光芒已经不会再出现。消灭水王后，他自己也知道自己实力在倒退，如今肯定无法胜任灵尊的名号。
“没关系，当普通人也好。”无间腼腆地俯头微笑，“我现在过得很开心。而且，水族没有了，我的使命已经完成，我今后能进步多少，就随缘而定。”
“这么想是好事。”唐岚点头，“但空族的威胁还在，你随缘得太早了。空族上次没与水族一同进攻，我们只是尚且得以喘息……你别看我看着想要退休的样子，实际上随时会参战，我的余生还需要继续修行。”
无间点头：“我明白了，只要有变强的方法，我一定努力学。”
“对，能学到什么程度就看天命，但只要你一直在学，就肯定一直在进步——就算是普通人，也该如此。”
“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