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间则还坐在位置上，艰辛地抄写老师本子上的笔记，要把每句话都抄对了，带回去死记硬背，明天回来还要被重点抽查。
柳昭深感欣慰——这老师真是好，有他相助，无间没准很快就能通过考核了。
老师送走了两位长老，见门口的柳昭穿了王乐的衣服，知道他是和无间关系要好的，就吩咐无间继续抄，出门询问道：“你是唐无间的师弟？”
“是师兄，在下柳昭。”柳昭微笑，心想无间现在长得比自己高了，自己年纪反而看着显小了，“多谢先生对他上心，请问他第一次上课，表现如何？”
老师走得离门远些，怕被无间听见，一声叹息：“……哎，怕不是个傻子吧。”
柳昭顽强微笑：“放心，绝不是傻子，我练过他的，多学几遍，肯定能学会，只能多劳先生费心了。”
“可我这教了也不下五遍，脑子跟木鱼一样，怎么敲都不灵通！他确实也想学，可他根本就记不住东西啊！”
柳昭知道这是无间最近情绪突变拉低了智力，便安慰老师：“先生再观察几日可好？要是实在什么都学不进去，我再想想办法——我回去也会给他好好复习的，争取赶上——多谢多谢。”
“你们王乐也真够重视他……哎，希望能赶上，他可不能再去蒙童那儿读了，错过这段日子，学识就真的废了。”
柳昭笑着点头。老师走向门口喊他：“唐无间！收拾东西出来！你师兄来接你了！”
无间还在抄写，察觉不出外界变化。
老师转而向柳昭小声抱怨：“你看看你看看……”
“我领他出来。”柳昭赔笑，走进去找他。
老师摇头：“王乐对他可真是够仁至义尽了……傻人倒有傻福。”
无间跟着柳昭出来，礼貌地向老师告辞后离开。柳昭与他吃了午饭，只是轻描淡写地嘱咐他两句“上课要集中注意”，再送他去了下一门课的教室里午休。
傍晚去接无间时，无间果然又被老师扣下了，这次没在抄笔记，而是和另外两个不求上进的少年站在一起，正遭教书老师的痛骂。
耐心地等老师骂完后，他把无间推到一边，好声好气地告诉老师：“他最近精神不太好，请先生再刚给他几天时间，马上就能好的。”
老师再指着无间训斥：“他根本就是冥顽不灵！他能记住什么？每个点我都给他说了不下三次！他什么都记不住！什么都听不懂！把他放这儿来根本不合适！放七岁的班上去才行！”
柳昭依旧笑脸相迎：“我知道先生是想要他上进，才对他如此严格，非常感谢。请先生再耐心教几天，我视情况给他申请转个班。”
已经说到这份上，老师也就认了，语气缓和下来：“好，没准过两天能开窍。”
“多谢。”柳昭拱手行礼，拉着不知所措的无间离开教室。
入夜后，柳昭翻看无间写的笔记，一下子就知道他上了些什么内容，再一条条理清楚，重新讲给他听一遍。
无间努力地听，但头脑里翻江倒海，不管把什么新东西扔进去都被搅成一团浆糊。他偷看一眼认真解说的柳昭，眼中逐渐装载了一汪晶亮的泪水。
柳昭察觉到他的神情变化，忽然沉默下去，随即认真地轻声问他：“无间，你是不是不想去学堂了？”
一听这话，无间的眼泪终于决堤。他发出微弱的呻吟，伸手去抓柳昭的衣袖，嚅嗫道：“不是的……”
柳昭意识到自己刚才那话有歧义，连忙解释：“不是，我没有责怪你，就是真的想知道，你是不是不想去上学？”
“……”无间俯头抹泪，犹豫着没有回答。
柳昭见他这反应，心里立刻明了，侧身把他搂在怀里：“我知道了，要面对那么多人的目光，肯定不好受。要不是为了我们，你肯定不愿意过去让他们笑话。”
无间再拽他衣袖，呻吟着解释：“我……想学的……但是……”
“我知道，你头脑很乱，什么都学不进去。”柳昭抚摸他后背。如今天气正不断转热，无间的轻薄羽衣之下只穿了一件单衣，柳昭的能透过单衣，用指尖感受到无间背后的无数凹凸疤痕。
这半年来，无间难得卸下过度的紧张与警惕，逐渐变得从容与自信，却因为这件事重新变得敏感脆弱，甚至比先前还要恐惧害怕。
“我……对不起……对不起你们……”无间把头埋在柳昭胸口抽噎，“我觉得我不行了……你们……放弃我吧……”
柳昭听得心在颤抖，却镇定地笑道：“才上学一天，怎么就这样了？明天再去上一天，再坚持一下，好不好？你太累了的话，现在就睡，我陪你睡。再忍一忍，很快就能恢复正常的。”
“嗯。”
第二日，柳昭想再送无间去学堂，无间不想麻烦他，独自离开延栖谷。柳昭就吩咐了一个早上没课的小师妹偷偷跟着他，趁自己今天上午也不上课，苦思冥想了一份请假条，交过去请唐岚过目。
过目是不可能过目的，柳昭得趁着唐岚意识清醒的时候，把纸上的内容念给他听。新的教学管理制度规定，学生可以自己请三日以内的假，如果要请一个月以内的假，必须由学生的师父批准签名，如果请假超过一个月就算休学，不仅要师父批准签字，还要再令宗门内的掌管教学的副宗主签字，最终呈交给在整个西院主管教学的学监备案。
柳昭给无间杜撰了一个伤寒的病症，先为他请假一个月。唐岚靠坐在叠好的被褥上，意识朦胧地听柳昭解释来龙去脉，再听他念完请假条，粗略地明白了大概，轻声叹道：“是我害了他……”
柳昭劝解：“或许无间注定会有此劫，师父不要为此难过。”
“我想见他……等他回来的时候，让他来找我……要是我睡着了，就让他叫醒我……”唐岚的情绪有了波动时，孱弱的身躯会不受控制地颤抖。他感到喉咙不适地咳嗽起来，身躯朝着左侧倾倒。
柳昭立刻上前稳住他身体：“先别说话。师父你最好再过两日见他，你现在精神还没恢复，被无间看见也不好。”
本书连载自免费原创小说网站”不可能的世界”www.8kana.com，中国最有爱的年轻小说网站！各大市场下载官方免费APP，享最快更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