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白姐已经把所有能教的都教他了，是他资质愚钝，没能悟出惊天动地的大道。回首过往，已经有那么多人教了他本事，他学会的东西绝对不少，早已足够他一辈子来消化。
已经没什么可以再学的了。
目送白姐离开后，他缓缓在山崖边缘坐下，望着下方丛林，抽出腰间的竹笛抚摸。
这么多年来，柳昭也是这样的心情吧？
接受一辈子平庸的事实是不是很难？
他俯头看竹笛，闭上眼把它吹响。他至今只记住了七首曲子的音符，就坐在这里把它们一一吹一遍。
坐到了肚子又饿的时候，他起身返回千妖寺，看见有人在远处严肃活泼地聊着什么。他心想莫非是斑虎亡故的消息已经泄露，不安地走过去要听个究竟，那群人见了他后立刻露出笑脸，有人明智地转变话题：“我们去吃午饭，无间你一起来？”
“好。你们刚刚在聊什么？”
那人出现为难的神情，还有人则是大大咧咧地直接问他：“白舒雨死了，你听说没有？”
“……”原来他们还在上一个频道。无间定下心，轻声道：“我知道。”
那人顿时兴致大增，追问道：“那你可知道凤凝雪已经怀孕了？”
其余人露出古怪的神色，面面相觑。无间表情不变：“娃都出生快半年了。”
“你这人！”那人对无间这样的反应特别好奇，“先不管娃，都说凤凝雪曾经在乎你，你觉得你现在还有没有机会？给我们表个态？我觉得你现在——”
无间突然亮出破魔指，青年瞬间从他身边消失，落入远处灌木丛后才发出一声惨叫。
“唐无间！你——”
无间眼眸一掠，目光锁定抱不平的男子，再一个飞身踢，把这个发声的男子也掀出去老远。
他爆发得突如其来，一扫先前与世无争的形象，其余人惊愕地站在原地。
无间警告道：“别让我再听到这个话题。”
不想影响吃饭的人连忙笑着前来打岔：“好好，无间你别气……”
另一人把劝架的拉开，释放力量呼喊道：“来啊！打！”
无间抬手，四条灵脉缠上手背。战斗一触就发，无间明明没有恼怒，却立即到达战斗高峰，明明双方实力不相上下，无间竟然先发制人地接连攻击，在对方尚未热身前就让他连连败退。
劝架的试图打断他们：“你们两个别打！吃饭要紧！待会儿饭就没了……”
“你别吵！”无间有充足的时机，先一脚把劝架的踹走，再扑上去一拳揍在对方脸上，“你看我是想打的样子吗？”
把手头的人揍到地上后，无间起身呼出一口气，目光瞬间锁定另外两个围观者，突然抽出破空剑，连刀带鞘投出去，把其中一人撞入灌木里。原先被他抡出去的人返回来连击，无间掐住了每个人的攻击时间点，身形快速在人群中穿梭，利用御剑术收回破空剑，剑鞘在地上随他转身摩擦出一个圆。
他突然驻足，略微抬起剑鞘再轻轻把它磕在地上，飞花破顿时从圆环内迸射，无间轻易从中脱身，掠过劝架者身边，把依旧准备要劝架的人一掌推倒，纵身跳离现场，要在被长老抓住之前赶上最佳饭点。
吃饱了午饭，他独自前往祠堂，主动在烛台前跪下认错，闭上眼催动小清心诀，同时外放精神力继续修行。
追责的长老赶来骂他，见他跪在了祠堂里，不敢在祖宗面前爆粗口，再看他已经在认错的样子，便转身走了。
他一直跪到入夜，奚禄早已回家休息，没人再叫他起来。空族幼体悄无声息地飞了进来，落在烛台上俯头看无间的脸。
毛毛的表现实在过于良好，如今已经不用细铁链束缚它，而它也只会在千妖寺的范围内穿梭，从来没有飞远过，令众人对它很安心。
而与它同一批的同族依然没有发展出灵智，随着长大，它们变得越来越野蛮，在食物不足的情况下会互相残杀，每个笼子原本关了三十多只，如今都只剩下了不到寥寥十只。
他们都说，空族繁殖是依靠数量取胜，在灵智个体出生率很低的情况下，只有基数大了，灵智个体的数量才能增加，再经历自然的淘汰，最终只有这些灵智个体才能在恶劣环境中存活。
从小没有体会过竞争与杀戮的毛毛相当单纯，不管对谁都没有戒备心，长老上次把它和另一只饥饿的空族幼体关在了同一个笼子里，那只空族立刻对它发动了攻击，而它只是被吓得吱吱叫，丝毫没有还手能力，翅膀被咬秃了毛，肉也被撕掉了一块。被及时捞出来后，它哭哭唧唧了很久，师姐安慰了它好几天，它才从恐惧中缓过来，之后见到同类就发出惊恐的尖叫声。
简而言之，万千宠爱于一身的毛毛已经被千妖寺养废了，错失了培养凶恶本性的关键期，它已经难以再回空族群体中占领一席之地。
毛毛又叫了一声，正和无间打招呼。无间睁眼：“我知道你没恶意，但我不喜欢你。”
毛毛听不懂无间说话，并不是关心无间处境，只是好奇这人为什么总是对它不够亲热。它觉得每个人都是它衣食父母，都该对它关怀备至，因此对无间萌生出格外的不解。
无间呼出一口气，伸手示意：“过来。”
毛毛立刻飞到无间手上，以为无间要和它亲热，脚爪抓住无间手指后，突然用力往前一蹬，欢喜地要扑到无间脸上去。
“不是。”无间抓住毛毛的两只脚，把它往后拉一截，“别碰我。”
“叽。”
“我觉得……等斑虎的事传开了，会有很多人像我一样，不喜欢你。”无间说完，觉得自己没必要预告它，扬手把它抛向上空：“罢了，你听不懂，总还会有人喜欢的。”
“嘤。”毛毛在空中停留一会儿，最终还是飞离。
无间再次感到了饥饿，奚禄可能在家睡着了，没有传信过来让他回家吃饭，他琢磨着要不要认个怂，去食堂里蹭点残羹冷炙吃，顺便再去给长老道个歉。
考量着，他忽然听到祠堂外传来毛毛尖锐的叫声。毛毛只有在面临危险时才叫这么大声，无间立刻起身，因为脚麻踉跄了几步，在跨出门槛时不小心绊了上去，扑出大门摔在地上。
毛毛见他来了，更大声地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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