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无间思索。去年过年的时候，他已经在王乐了，然而修行者并不在乎人间的节日，天武宗不准各宗门大肆张扬，王乐只是象征性地挂了些喜庆的物件。凡人向修行者乞求福禄，修行者又该求谁？因此也就淡淡地过了。
“我们认为，过年还是要过的，所以那几天自然会放假。到时候我去和戒律堂申请，我带你回我家去拜访长辈。”
无间不知所措地眨眼，声音低落：“我不是很想……”
“要去的，我带你看看过年的气氛，我也已经好几年没返家了。”
无间不违逆他，点头答应：“嗯。”
一会儿后，柳昭忽然喊：“无间，往外看看。”
无间望向窗外，看见马车驶入一片荒凉的区域。这里土地焦，碳化的树干笔直地向天空耸立，一眼望去看不到尽头，到处都是灰白色，显示出一股奇异的美感。
空气中弥漫着焦炭的气味。
“曾经着火过。”无间惊叹。原来大火焚烧后是这样一副壮丽的景象。
唐岚介绍：“这是临阳城边郊，再往北方走，能看到天石坠落的地方，那里成了一个巨大的凹陷，万斤重的天石残骸就留在凹陷中央。”
柳昭道：“但我们赶路，得从临阳城边界绕过去，看不了天石了，你就看看这儿——树林很快就能重新长起来。”
两匹马放缓了脚步，无间把头伸出车窗，近距离看到地面已经出现出了不少的植被，明显是在大火焚烧后的灰烬之下新生长出来的。现在正是严冬，植被进入休眠期而显得不够蓬勃，但他可以想到来年气温回暖时，漫山遍野又是一片盎然的春意。
缓缓经过裂谷上方的桥梁后，马车又加快速度朝前飞奔。
无间又看了两个时辰的风景，唐岚叫他歇下，他顺从地躺回车厢内浅浅补了一觉。一天之后，他们绕过临阳城，到达西边的虞州。
虞州地势较高，山脉岩石裸露缺乏植被，大火只蔓延到山脚，没有向上波及。天武宗分堂的石殿建立在最坚固的山壁上，地震摧毁了一半的虞州，但这个分堂得以完好地保存，因此成为了天武宗的要地。
柳昭与青林引他们沿着小路上山。
“这里有点儿暖和……”柔柔惊奇地呼气，到了这里，连白雾都很难呼出来了。
青林介绍道：“这里有地热，是天武宗的疗养宝地，我们在这儿住一晚。”
通过小路，他们走上木桥，见到数十个细小的瀑布从右边石壁上流下，温暖的水汽缭绕。柔柔把手伸过瀑布，惊喜地扯无间衣袖：“你伸手摸一摸，真的是热水！”
无间伸手过去，果真感到暖流淌过手心：“好方便……”
青林再介绍：“这里有人间帝王的冬日行宫，过去的每年冬季，天武宗会把集会地点定在最高的山峰，实则寻欢作乐，月鸿先生就被他请过来两次为他们表演。”
唐岚微笑：“很久前的事，不必提了。”
通报后，他们立刻得到接待。青林带唐岚拜访虞州宣令，柳昭则带着无间和柔柔在四处转一转。天武宗的接待人把他们逮回来，给他们安排了一个偏僻的客房，吩咐他们不许到处乱走。
柳昭又在掸被子上的灰尘，无间无奈地直接瘫在木板上，轻声问柳昭：“师父和他们聊什么？”
“听闻虞州先前被两只空族占领，天武宗最近才夺回来。”柳昭转念一想，“你知道空族吗？”
“不知道。”
“就是那一种白色的鸟怪——长虚界给它们命名为空族，传消息给修行界后，我们也从此称他们为空族。”
无间侧头看他：“鸟……”
“想起来了吗？”
“有印象，好像打起来很厉害。”
“对，成熟体的空族，战斗力至少堪比灵尊。长虚界的人说，空族来自于海外的另一片大陆，比乾龙岛更为遥远，他们把那个大陆命名为承舞州。”
无间轻声感慨：“……长虚界很擅长命名。”
“毕竟他们见多识广，发现新事物之后能第一时间发挥文采。他们说，空族是鸟变的，水族是鱼变的，人族是猴子变的——三族有着不同的进化轨迹，在漫长的演化中互不影响，最终在天石坠落天原大陆后交汇。”
无间礼貌地听完，好奇地询问：“为什么人就是猴子变的？”
“你不觉得我们和猴子长得很像？”
“但是听起来很奇怪……”
柔柔小声插嘴：“猴子也很可爱啊。”
“长虚界的思路你别猜。”柳昭挥手结束这个题外话，“显而易见的是，空族对人族的威胁远远大于水族，但它们尚且不会主动发起攻击，所以我们必须尽快投入全部精力去消灭水族。”
无间想到了什么：“空族会下蛋……”
“对，空族的繁殖力极强，但好在巢穴容易被捣毁，幼年体的杀伤力也不强——在它们凭数量占领天原之前，我们还有时间。”柳昭抱着被子靠近，踢了无间一脚，“起开。”
等他铺好床，无间又转而瘫在被褥上：“听起来，任务还很多。”
“对，想要保全天原，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无间叹息一声。
柳昭拍无间肚子：“你年纪轻轻叹什么？你看师父那个年纪了，都还那么有活力。”
无间看着房梁，模糊地呢喃：“可是想到要那么久，就觉得好累……”
“短短几年怕是好不了，你得把恢复天原的事当做自己终身大业——前提还是，你先把自己养好了。”
无间又叹息一声。
侍从好歹没忘记他们的存在，给他们送来了简单的晚饭。无间始终疲惫地瘫在床上休息，柔柔吃完了东西，不安分地在房间里到处转，最终爬到床上问候无间：“我们偷偷出去玩好不好？这么好的地方，关在这里好可惜。”
无间睁眼，侧头看柔柔的脸。
柔柔眼巴巴地看他。
“……好。”他觉得自己不该这么慵懒，强行打起精神坐起来。
“你头发乱了，我重新给你梳！”柔柔开心地去包裹里翻找小梳子。
重新整理好凌乱的衣服，无间牵起柔柔递过来的手，小心翼翼地带她出门，柳昭也一同前往。
他们避开值夜的男子，翻屋顶到达一处热闹的庭院。年轻女子的袅袅歌声从山石传来，丝竹之音不绝于耳，想来正有文人雅士不远处高谈阔论。
他们无意窥听，快速穿过庭院到达后院的水池，在氤氲的雾气中，看到正有女子在温水中沐浴。
“哇。”柔柔把头伸出岩石，羡慕地睁大眼看。
无间看了一眼，缩回头思索一会儿，再探头出去看，被柳昭一把拉回来：“稳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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