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间忐忑地一眨眼。确实，王乐看着与天武宗交好，却没把无定阁的异象透露给天武宗。如果让天武宗提前知道无定阁得了水族之力，也许天武宗的损失就没那么惨重——损失总量或许不变，但至少，夏鸣熙有了防备，会没那么容易死。
但如果告知了，天武宗与无定阁不知会陷入何等混战，王乐就没有办法一鸣惊人——一环与一环必须相扣，戏剧效果层层叠加，才能突然出彩，瞬间笼络其余宗门人心。
“不，应当没有。”无间漠然回应。
他的表情向来平稳，天生一张忠义诚恳的面容，即使特意说假话，只要内容不离谱，看上去就是真的。
凤凝雪直视他眼睛，似乎瞬间对无间失望透顶：“你在骗我。”
无间神情不变：“因为你心中已有判断，所以无论由谁对你说这句话，你都会认为你受了欺骗。”
凤凝雪心里依旧不信，觉得唐无间如今也显得圆滑了。她明白这是宗门利益驱使，无法苛责，便结束试探，收敛犀利神色：“王乐早已为拿下五院做好了准备。”
“是，王乐百年来从未参与五院会，既然参与，必定是抱了要争第一的决心。”
无间知道这也许是见到凤凝雪的最后几面。天武宗离开西院后，她必然也会跟着夏家前往外界分堂，那时候想再见面，必须得有超乎常理的机缘巧合。
凤凝雪见他气场变了，嘴角忽然产生弧度：“你舍不舍得我走？”
“……不舍得。”无间承认。
事到如今，凤凝雪也不再藏掖对他的看法：“我确实中意你，确信你将来能打下灵尊之名，很想知道再过几年，你合不合我心意——终究，我比你早出生太久。”
无间不知所措地看着她，原来她还是……
“你尚且年轻，有待成熟，不知你过了二十岁，会变成什么样的人。唐月鸿贵为灵帝，有他在前面指导，你不会落于窠臼。王乐正在兴起，你注定不会来天武宗，就在王乐安心向学，今后有缘必定再见。”
无间全身轻微颤抖：“谢谢……”
他没想到，自己真能得到对方的回应。那虚无缥缈的幻想，在此时有了瞬间的明晰。
夏逸仙此时到达楼阁：“师姐你——无间哥？”
无间回身，知道应该是凤凝雪托人把他偷偷唤来的，起身告诉他：“明天邀请你入王乐，你必须定心，不可有丝毫动摇。”
夏逸仙一愣，明白无间来意后，立刻回应：“……是。”
无间不放心一个小孩子的决心，再详细阐述道：“天武宗会离开五院，你如果来了王乐，将失去现在的好友，长时间遇不到家人。你要忍受相思之苦，师门会庇护你但不会纵容你，你会丧失特权，可能长久无法适应新生活——想清楚，这些苦，你都要忍受。”
夏逸仙点头：“……我能。”
“好。”无间向凤凝雪告辞。
回到王乐，他向柳昭阐明情况，补充道：“凤凝雪比较担心没有师父在，镇不住场。”
“其实我也担心，这种的‘第一次’啊，都是硬着头皮上的。”柳昭托腮，“我刚刚在想，要不你再去夏家一趟，和夏逸仙商量商量，将计划推迟几日，先把前戏做足——故意制造一场父子冲突，要让小仙儿委屈至极，然后一哭二闹三上吊，投井投湖来一套，搞得全家人心惶惶，让他爹终于悔过的时候，我们再顺势插一脚，于是天衣无缝水到渠成。”
“……”无间先不说这操作是不是太奇葩，“他爹能悔过？”
“我觉得能。”柳昭换个手托腮，“根据记载，这种不够称职又还良心未泯的长辈会对子女平日的痛苦熟视无睹，只有子女以死相逼让他悔过，他才会在极其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承认自己的错误，试图在为时已晚的时刻重新做人。”
“……”无间跳过这听过起来很厉害的原理，皱眉问，“操作难度是不是很高？”
“小仙儿还是很隐忍的，我怕这么弄得人尽皆知，他的人设会垮。”柳昭轻叹一声，“这一项干脆还是留作备用，等我们首战失败了，要不择手段时再操练起来。”
“好，那就确定是明日首战。”
无间告辞柳昭，前往白舒雨所在的住所。白舒雨在王乐修养期间一般不见人，基本只与唐岚等人往来，但他之前找无间讨论前往乾龙岛一事，无间记住了他住所的方位和特征——门前左右摆放着两个高高的细长花瓶，里面插了干花枝条，足足有一人高。
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柳昭不愿意惊动大师兄，但他觉得他可以一试——他强迫自己要有主动性，而且大师兄很可能真闲着。
得到许可后，他进门见到白舒雨正在烛台边翻看近几年修订的修行界史册。恭敬地向他问好后，无间阐述道：“我与柳昭明日去邀请天武宗夏逸仙入王乐，希望大师兄能一同前往。”
“啊？夏逸仙谁？不是天塌下来就别找我。”白舒雨挥手打发他。
“前去夏家，应当能与凤凝雪碰面。”
无间想要细细解释为何能碰见凤凝雪的原理，白舒雨忽然眼眸一亮：“真的？”
“是。”
“你总算开窍了，知道为大师兄的下半辈子着想了。”白舒雨跃跃欲试，也没问到底怎么才能碰见凤凝雪，直接答应，“行，你出发时来叫我。”
“多谢大师兄。”无间告退，始终认定白舒雨是真不知道他对凤凝雪的心思。
白舒雨忽然喊住他：“我向师父打听了——凤凝雪是你初恋。”
“……”
白舒雨一脸好奇：“初恋翻车了？虽说你和她看着不是很般配——但你放弃挣扎了？”
“也不是。”无间大方承认，轻声解释道，“她今日与我谈了，她说得很让我满足，但满足过后，我却愈发觉得——我配不上她。”
白舒雨纠结：“哎，我刚刚不是说你配不上她的意思……就是觉得你俩画风不太合……也许十年后，你们俩看着就和谐了。”
“是，我明白。”无间诚恳回应，“我只是觉得，她是自由的，她可以做任何选择，她值得拥有世上最好的人——而不是非得等我。”
“哦……”白舒雨见他又要走，又叫住他，“你突然说这话，让我觉得你高尚得过分……确实，你思想端正大爱无疆，但你未免……太自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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