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3 靖王胸怀真无敌

  • 作者: 文舟
  • 更新时间:2018-1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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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三宝于是示意开戏,希望声色能为宴会助兴,缓和场面的尴尬,于是秦淮八艳就上台唱起来了。

大明将士一片叫好之声,满清官员却是人人皱起了眉头。

瓜尔佳费英东叹了口气,皱眉道:“这唱的什么听不懂啊。”

许三宝暗道不好,已经殚精竭虑做了最大程度的考虑,但是还是不理想。要秦淮八艳唱辽戏,她们唱不来,从来没学过。而南曲的唱腔,满人不喜欢。

朱坤仪悄悄靠过来,额头全是汗,低声道:“坏事了,没想到,瓜尔佳费英东年迈耳背。”

许三宝的脸都黑了,低声道:“不光是那个,刚知道,他次子纳海死登州!”

朱坤仪两眼一黑,万万没想到啊!本来就仇人见面,汉话说的不咋样,南曲的腔调更听不懂,再加上耳背……完蛋了!

忽然兴国公李过将桌子一拍,沉声道:“爱听听,不爱听滚蛋——!”

许三宝瞪大了眼,只见李过两眼血红,已经喝多了,登时知道不好,赶紧过去劝。李过抱着酒坛,趴在桌子上淌泪。

当年清军入关,大顺军败得太惨了,刚刚得到的基业还未坐稳便全被清军夺走,李过与清军之间可以说是血海深仇。他是一介草莽出身,打仗容易,要尽弃前嫌,原本太难。

满清官员听见了,都一起放下了筷子。大玉儿和福临都急疯了,大玉儿眼睛里全是泪水,几乎要哭出来。

瓜尔佳费英东却拿起了筷子,挑了一小块狮子头,只吃了一小口,慢慢吞咽,但是已然是一个十分重要的信号。他纵横沙场号称“万人敌”之时,李过不过是一个小娃娃,自然不会跟对方计较。

许三宝这才松了口气,不愧是八旗最德高望重的叔王,关键时刻不糊涂。

周围满清官员都重新开始吃,但是表情十分僵硬,许多人叽里呱啦说起满语,随即有人哄笑。

大明官员顿时火冒三丈,于是川语、粤语、闽南话一通乱冒,各跟各聊,就是没有人说官话。

许三宝叹了口气,原本应该是个普天同庆的日子,想不到如此难熬。看看台上,秦淮八艳都自动下台了。这吉祥的戏想不到会唱出如此尴尬的气氛,没法往下唱了。

许三宝到后台去安慰秦淮八艳,嘴里说着:“唱不成就算了,有些事情要慢慢来……”

进去却是一怔,只见秦淮八艳正在跟苏昆生重新对唱腔。

马湘兰道:“苏先生说,若是大秦腔,那就满人、陕人都喜欢。就用林姑娘之前写的那个词,可以唱。但是后面就……”

李华兰道:“不用琢磨了,就这样唱!这个唱完了之后,就用不着唱后面了。剧情呢,大家就上去互砍,死了下来换装再上去砍……还不够热闹,换上机甲上去砍!”

许三宝大惊,你们要干什么?

顾横波咬着银牙道:“从来没有人敢这么轻视我们秦淮八艳!”

李香君已经穿着戎装噔噔几下上台去了,幕布一开,第二幕是武戏,郭子仪平安史之乱。

台下十分嘈杂,就像是菜市场一样。蒙古话、山东话、吴侬软语、闽南话此起彼伏,不时腔调带刺,简直像是在打架,一个望向戏台的都没有。

忽然台上一声高亢如云的长吟:“千里——刀——光——影——!”

这一声是如此之高,平生未闻,所有的人都被惊到了,扭头望向台上。

李过手里的酒坛“啪”的一声就被震碎了,一下子酒也醒了,抬起头来,惊望台上。

瓜尔佳费英东抬起头,这是何人弹得一手琵琶,洞金裂石,悲怆难言。

李香君手舞花翎,声中带泣,绕云之音坠空入海,倒拖大刀,满脸痛恶,泣血唱道:“仇,恨恨呐——!燃九城………”

嗓音急转直下,沉似千钧,掷地如山崩。

仅仅只是一瞬间,满汉双方涕泪交横,泪崩涌泉,夺眶而出。有人仰天嚎哭,揪心扯肺,有人大声叫好。敢在今天这个台上唱这个,很明显改了戏,这是甘冒杀头奇险啊!

只有李华兰倚着门口笑盈盈的,看着满场嚎哭,心头大快,哈哈哈哈,哭不死你们!

说话间,几声隆隆巨响,机甲都开过来了,一台真武雷神,一台长生天,在李香君身后瞎胡乱打。

李香君悲愤唱道:“月圆之夜,人不归……”

台下登时一片大哭,桌子都倒了好几张。有人哭得昏天黑地,将桌面的碟子都扫到了地上。禁卫军冲进来,在席间站成一排将满汉隔开,防止场面失控。不断有酒水泼过来,酒杯在地上乱滚。

许三宝满脸黑线,朱慈烺用手捂着脸,大玉儿脸色惨白,几欲晕倒。

台上机甲一通瞎打,这场子原本没想着要上机甲大戏,那长生天机甲更是不好驾驭,一脚把戏棚子踹翻了,这戏就唱不下去了。

场中一群人哭得直喘气,抬不起头。还能镇定坐着的人都傻眼了,忽然听见几个小孩在后面嘎嘎大笑,孔四贞带着一大群不知道是哪个亲王贝勒家的孩子,中间还有一个李华兰。

许三宝咬牙切齿瞪了一眼,李华兰吐了下舌头,带着一群小孩缩后面跑了。

瓜尔佳费英东端坐席中,把筷子用力往桌上一按,大吼道:“你们还让不让人吃饭——!”

许三宝只道要糟,秦淮八艳在台上都是浑身一抖。顾横波对着长生天机甲里咬牙切齿,低声骂道:“红娘子你这个二货!”

瓜尔佳费英东却一转身,满脸都是泪水,对着四周道:“哭哭哭——!一群兔崽子哭这么大声——!”

四周一片低低的议论,满清官员皆在惊呼:“叔王哭了!叔王哭了!”号称万人敌的费英东流血不流泪,从来没有人见到过费英东流泪。

“哭了怎么了?”瓜尔佳费英东大声道,“今天这摊事儿,谁还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七大恨告天反明,能当没发生过吗?遮遮掩掩粉饰太平干什么呢!该哭就哭呗!但是别出声!哭出声来,让人家说没出息!让一群孩子看笑话!”

许三宝一挥手,站在满汉之间的禁卫军哗啦啦撤了下去,满汉之间重新望向彼此。许多人望着那几个孩子跑掉的地方,久久无法回过头来。就算大人打得再凶,彼此再有什么血海深仇,都不应该将仇恨再传递下去。归根到底,她们是可以一起玩的。满汉一家,小孩子已经做到了,只是大人做不到罢了。

瓜尔佳费英东和颜悦色,对着台上的李香君道:“姑娘,你唱得好——!你的戏,我听的清!孩子们也都爱看——!接着打!接着唱——!”

于是一群人速度把倒塌的台柱收拾干净,李香君从新开始唱。

宋应星满头大汗冲进来,将一支刚做出来的助听器拿给许三宝。这东西简单挂在耳朵上,将耳朵的轮廓增大,再导入耳孔。许三宝往耳朵里一插,正好李香君一开声,吓一跳,声音真大。

许三宝凑到瓜尔佳费英东身边,感激道:“这金耳朵,是在下送给老王爷的礼物!”说着亲手为瓜尔佳费英东戴上,一面附耳道,“圣上和各位大人,都希望老王爷能入内阁佐政!我大明诸事,都是由内阁议政,再提请圣上。所以阁老一职,是十分重要。”

瓜尔佳费英东瞥了他一眼,叹道:“满汉之仇,捂着不提,是解决不了的。打了仗,死了人,都是没有办法的事。我儿纳海之事,我不怪你们。反倒是那时候我就忽然明白,不论如何,都不能再打了。你年纪轻轻,就有这样的气魄,当真是难为你了……我的娘!声音真大!”

瓜尔佳费英东惊诧地捂着金耳朵,佩服道:“大明的能工巧匠实在是厉害。”

“所以我们都要学习。”许三宝正色道,“不少的事情汉人要向满人学习,满人也向汉人学习。以后八旗子弟都会有学校,有机会学习这些技术。我对天发誓,满汉子弟,没有差别。终有一天,满汉之仇会烟消云散。”

“我相信你。”费英东由衷道,“万人敌很容易做,像靖王这样的胸怀,能够推己及人,令天下钦服,才是真正的天下无敌。从今以后,老夫就听王爷差遣了!”

许三宝高举酒杯,对朱慈烺示意。朱慈烺立刻过来,大玉儿为费英东斟酒。

费英东起身,高举酒杯,大声道:“满汉一家,永结同心!”

满人哗啦一下都站了起来。

朱慈烺也高举酒杯,大声道:“满汉一家,永结同心!”

汉人官员也立刻全都站了起来。

许三宝正色道:“一滴不许给我剩,干——!”

两边一起齐声道:“满汉一家,永结同心!干——!”

这顿饭一吃,就是三天三夜。

大宴三日之后,朱慈烺率文武百官、满汉仪仗三十万余万人浩浩荡荡进入北京。瓜尔佳费英东先行回京,为天子进京做准备。朱慈烺要求各州县张贴榜文,颁布安民政令,方圆百里一片欢呼。

秦淮八艳一路走,一路高歌。所过之处万民空巷,锣鼓喧天。

红娘子尤其起劲,一条红绫从山海关舞到北京城,搞得许多地方的人都找来红绫子跟着跳,几百里山河红成一片。

许三宝怪道:“她这么兴奋干什么?”

众人都摇头不知,李过道出了答案:“以前大顺军攻进北京的时候姑姑不在。这一次风风光光进北京,姑姑又是个大明星,以后就有的跟我和高杰吹嘘了。”

红娘子一竖大拇指:“过儿,还是你了解姑姑的心思!”

许三宝满脸黑线,这是明末版的姑姑与过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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