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是道：“若是有家世好的公子，千万不要往这眉楼里带，顾眉那骚狐狸绝对要抢。一旦让她见了面，那位公子就会从你面前消失了，因为成了眉楼客了。你以为我们是怎么成为最要好的姐妹的？”掰着手指数起来，“钱大人、冒公子、黄大人、龚公子、陈公子、方公子……”
许三宝满脸黑线，你们到底在眉楼折过多少客人？还能跟她来往，这才叫真爱啊！
董小宛气道：“顾眉抢走你的客人，还会说，帮你看清这个不值得托付终身的臭男人。”
许三宝稀奇道：“那侯方域呢？怎么没听说顾横波对侯方域出过手？因为她和香君的关系更好么？”
柳如是和董小宛一起摇头：“不，因为大家都晓得侯方域没钱！”
许三宝狂汗。
柳如是道：“我们还有一个私底下的猜测，只能说是猜测。侯公子也好，阮大铖也罢，都跟媚香楼打转，斗得不可开交。结果如何，大家都看到了，香君两年不接客。你说秦淮河上斗花魁，谁对顾横波的威胁最大呢？”
许三宝眼前一亮，自然是媚香楼李香君对顾横波的威胁最大！ 原本李香君号称秣陵教坊第一人，容色倾城小天仙，歌喉出云舞无双，结果刚出道就陷入侯公子和阮大铖的双重纠葛，闹得鸡飞狗跳，谢客两年。唔，这心思不能说歹毒，但确实十分厉害。
董小宛攥紧拳头：“现在我们就是要利用她这个劣性，钓她进来！”
许三宝无语，你们俩忍辱负重，辛苦了。
说话间，一个浓妆艳抹的妈妈拿着手帕笑盈盈守在楼梯口，远远见到柳如是和董小宛，一下子瞪大了眼，哎哟哟大叫了起来，扭头便往楼上喊：“媚娘啊，可有贵客来了啊——！”
楼上一片轰动，随即天下名士们纷纷静了下来，全都探头看着是什么人来了。见到是柳如是和董小宛，齐声欢呼起来。今天这场子来的可是太值了！
许三宝的脚刚要往楼梯上迈，妈妈的手帕一挥：“仆役就别上去了。”
“妈妈可别以貌取人。”董小宛一搂许三宝的手臂，笑盈盈将许三宝带了上去。
鸨母张大了嘴，脑中一片混乱。
许三宝的脑中更是一片混乱，楼上全是人在探头往下看。见过一起玩的，没见过这么多人一起玩的。楼梯口当中一个白衣翩翩的浊世公子，手持一柄折扇，笑盈盈看着他们。皮肤白皙如玉，朱唇莹泽娇艳，偏生在唇上留着两撇蜷曲雅致的小胡须，微微翘起。
柳如是同样一袭男装，翩翩少年的模样，一掀衣襟迎上前去，一把捏住对方的下巴，亲热道：“啊，眉兄——！”
对方则消散地将扇柄一转，也轻轻点住柳如是的面颊挑起，销魂叫道：“啊，柳弟——！”
许三宝这才反应过来，面前这俊俏妖艳的公子哥儿就是顾横波扮的男装，竟是和柳如是一样的喜好。
四周士子见柳如是和董小宛来了，一片轰动，齐声叫好。有人不怕事儿多，高呼道：“河东君来得好，唱一个！”
柳如是当即就调戏着顾横波，一副女流氓的模样唱起来《三娘教子》：“骂一声小奴才真个劣性！长成人定是个不孝的畜牛。”
顾横波自然不肯单方面被调戏，回敬道：“秦甘罗十二岁身为相品，我的儿要用心你习学孔圣，娘好比秦雪梅不差毫分，手使家法将儿来打……”
唱着我的儿，皓腕一翻，扇柄就轻轻抽打在柳如是的屁股上了。柳如是嘻嘻一笑，向一边躲开。顾横波追着不放，现场一片香艳。
许三宝目瞪口呆，这样公然对骂，相互调戏啊？没点儿本事岂不是两句都接不下就当众出丑？
四周一片高呼，起哄道：“今天看你们两个谁能嫖得了谁！谁输了就穿裙子！”一群名士都跟打了鸡血一样叫好。
顾横波和柳如是却不肯任人摆布，手拉着手一致对外起来，齐声唱道：“常言道人无千日好，花开哪有百日娇。织什么机来把什么子教，割断机头两开消！”
当真是字正腔圆，余音绕梁。唱罢一对玉手齐齐比划着剪刀，就往那起哄者的裤裆里剪去了。对方自然是夹紧裤裆落荒而逃，四周一片哈哈大笑，不管是何等样貌、或老或少皆放浪形骸。
许三宝目瞪口呆，此间真的是青楼妓馆么？只做男子装扮，却能玩得这么嗨。放眼四周俨然一个小朝廷，莫不是东林党和复社在金陵的要员全来捧场了么？ 什么叫名士风流，就好像不风流就不能算是名士了，而是否风流的标志，就把握在这眉楼之上。
董小宛低声对许三宝道：“只消让她起了嫉妒之心，机会就来了。”
许三宝点点头，先从怀中掏出一大锭金子，往追上来的妈妈手里一塞，说道：“妈妈拿上好的酒菜来，我请大家喝酒。”
妈妈大喜，真是人不可貌相，这一看就是个出手阔绰、年少多金的公子啊！喜滋滋问道：“公子喜欢玩些什么，第一次来我们眉楼，保管叫你满意！”
四周静下来，柳如是谈吐极高，她带来的人纵然不是才高八斗，也定然是超凡脱俗。
只见许三宝大声道：“琴棋书画……”
众人心道，竟是样样精通么？
许三宝头一晃：“那些咱都不喜欢。”
四周哄堂大笑，许三宝道：“咱喜欢唱。”
顾横波轻轻捻起自己的假胡须，故意刁难道：“这位公子，咱这眉楼可不是想听曲就给唱的地方，兴致不到，顾眉唱不起来。”声音酥媚入骨，眼波脉脉勾魂，一个眼神便叫人骨酥筋麻，引动四周一片吃不消的声响。
柳如是和董小宛都暗道，顾眉这狐狸精，上来就放大招。
许三宝却不吃这一套，眉毛一挑，笑道：“你们没听清，本公子是说，我喜欢自己唱。”
所有的人都是一呆，来青楼，花费重金，自己唱？
顾横波哑然失笑：“这位……”
柳如是道：“许公子。”
顾横波笑道：“这位许公子，在我们眉楼，自己唱也要照样掏腰包哦。”
许三宝又拿出一锭金子，往妈妈手里一塞：“出来玩就是要开心，独乐了不如众乐乐，只要大家开心，自己唱有何不可？”
妈妈乐得脸都开花了：“许公子看来今天真是好兴致！”
许三宝道：“最近我们正在写一个新戏本子，正好大家都在，好不好听，请各位爷给提个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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