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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看公子愿意出多少钱。只要她本人愿意，那就是一份梳拢的钱。多少都行，但是要风光，为了脸面也得多掏一些。像李香君这样有名的歌妓，随便见见客怎么不是千百两银子进账，你要梳拢她，怎么着也得一万两银子才说得过去吧？”
“梳拢？”
“这都不知道还想开天下第一大妓馆！”寇白门给了许三宝一个大白眼，“梳拢就是说，你已经给够钱了包下了她，她从那一天起就只接你一个人的生意了，你不用把她接回自己家里也可以，就等于是你在外面养的小妾，但是不需要给名分也没关系。随便你高兴就去找她，不高兴见她，她就独守空闺，不能再陪别的公子了。”
许三宝瞪大了眼，这么好！行业发展太周到了！
“自然你也可以把她接回家，安排在哪里都可以，就跟娶走了是一样的。但是梳拢仪式是必须要有的，越是有名的，仪式越不能马虎。因为这就等于是昭告整个秦淮河，她已经身有所属。这不光关系到自己，还关系到妈妈的脸面。若是连个梳拢仪式都没有，妈妈定然遭到整个秦淮河耻笑，以后没法见人了。也免不了有人会羞辱她，依旧当她在接客。”
“哦！”许三宝拍了拍脑袋，“我得记下来。花钱的地方还有吗？”
“没有了。一锤子买卖，梳拢以后人就归你了。”寇白门嗔道，“又不是真的就有名分了，如果你玩腻了不想养她，随时可以把她送回秦淮河上来。让她自己重新开始接客，自生自灭也可以，凭良心给她一些钱也可以。这个完全凭良心。”
许三宝十分积极地问道：“对对对，我就是想问这个，如果我把李香君梳拢之后，我直接让她继续接客呢？”
不远的媚香楼，李香君一个大喷嚏，浑身发冷，急急裹上衣服。
寇白门哈哈大笑道：“像许公子这样负心薄情、又不要脸的男子，白门从来没见过也没听说过。若是她不再去跳楼，心甘情愿替公子做这勾当，大约也没有什么不可以。但是破鞋一只，身价必然大打折扣。这等作为跟最低贱的窑子有什么分别？公子想要赚钱，只怕是痴心妄想了。”
言语之中，已然有些鄙夷。
许三宝摇头道：“姑娘误会了，我自然不是想让她们再去做那般低贱的皮肉生意，你把本公子当什么人了！”
寇白门翻白眼，给你赚钱，还不是你自己说的吗？其实你就是那种喜欢很多人一起玩的变态吧？
许三宝兴致勃勃道：“咱们往更高尚、更令天下士子魂牵梦萦的方面去经营，卖艺不卖身的那种，想象一下，秦淮河的花魁来献艺，卖票自然比一般的戏班子要高得多。唱个曲，以前给几十个人听，现在改成千上万人听，票价就算便宜也没关系。”
“哈哈，成千上万人一起听的一场戏，那票钱相比也是便宜的没法办了，一个人几个钱，全加起来还不如给几十个人听的场子赚得多，不然戏班子就不需要接寿喜的场子了，秦淮河这碗饭也没得吃了。”
许三宝点点头，手指轻轻敲着桌子道：“咱们还说李香君，李贞丽把她捧出来，每年大约要花多少钱？”
寇白门的脑子已经乱了，迟疑道：“这个真的花销很大的。李贞丽自己原本是名妓，所以能省不少钱。但是教李香君南曲的老师是苏昆生，这是公认南曲天下第一的先生，李贞丽有私交所以不用给多少钱，但是许公子你来请就要花不少了。此外定然要置办昂贵的首饰衣服，水粉胭脂的钱都是一笔开销，从小培养，少说七八年。若不是一次捧红，这些都要打水漂。再说公子用李香君来做比方原本就有点儿特别，秦淮河上家家都在养女儿，少说一百多个院子，每年选来成千上万个姑娘，能像李香君这么任性的有几个了？”
李香君不断打喷嚏，今天这是怎么了？
寇白门仔细盘算道：“公子这样投入，多半会入不敷出吧！只是想听什么戏本子要自己来排，直接学阮大铖掏重金来养个戏班子就好了。全包下来，肯定是花大价钱干赔没赚的事情。如果养戏班子赚钱的话，苏昆生那样的大师又何必在媚香楼挣辛苦钱？可见这并不是个挣钱的行当，这是花钱买乐子的行当。”
许三宝沉吟道：“有道理，这么说，最稳妥的办法是把李贞丽这妈妈也包下来。”
李贞丽也开始打喷嚏，隔着一扇门，李香君和李贞丽对着狂打喷嚏，都十分纳闷。
许三宝从怀里拿出一个小本子，一连问了许多详细的问题，秦淮河上有什么规矩，如何捧红一个角儿，都是怎么出道的，顾横波接一次客多少钱，柳如是一次陪多少客人，谁家欢送亲朋好友请卞玉京去炒热气氛掏了多少路费盘缠……还有哪些衙门需要拜码头，每年要交多少保护费，请一个大茶壶多少钱，多大的场子需要几个龟公几个打手，到哪里能买到天资聪颖的小丫头，又得如何调教……
杨宛在一边只是默默地听着，震惊地看到寇白门也不知道怎么搞的，从一开始的又惊又怕、嗤之以鼻，渐渐就打开了话匣子，把秦淮河上的一些私事全都抖了出来，跟着许三宝一起胡思乱想，怎么能吊起顾横波的兴趣，自命清高无比的柳如是如何喜欢辛弃疾的词，多背几首自然好聊。话题说到其乐陶陶的份上，虽然只是在胡乱开心，但是也聊得兴致勃勃，停都停不下来了。
这一聊竟聊了三个时辰，杨宛的肚子饿的咕咕叫，许三宝也意识到了，对寇白门一本正经道：“白门小姐比许某想象中还要学识渊博嘛。”
寇白门反应过来，气鼓鼓直翻白眼，聊了半天都是请教开妓院的学问，这叫哪门子学识渊博，你成心调戏我啊！
许三宝拍拍手招人进来：“请寇老爷安排晚宴，来跟我们一起吃。”又对杨宛道，“等一下，有劳师娘来跟寇老爷谈一下梳拢的事。这位寇姑娘我要了！”
寇白门大惊，起身叫道：“我并不中意公子你啊！请自重！”跟这黑脸膛的家伙聊聊天虽然很好，但若说是如意郎君，那就差强人意。
许三宝嘿嘿一乐：“是寇姑娘你自己说，不用管对方乐不乐意的。本公子就喜欢不中意的！”
寇家不想同意也不行，许三宝一掷千金，差不多是要把整个寇家所有的人全都一起买下来的架势。寇家上下战战兢兢，哪敢不从？那机甲伸手一推，大门院墙就都倒塌了。
当天夜里，寇家被迫将寇白门卖于江南会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