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1 天妃宫前舌战老者

  • 作者: 文舟
  • 更新时间:2018-0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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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华兰原本便已经和周月玫、段雨晴混熟了,既羡慕周月玫的美貌,又羡慕段雨晴的武功。但其实周月玫和段雨晴又何尝不羡慕她的出身和学识。美貌的女子比比皆是,武功也不是女人应当夸耀的本事。

李华兰有才有貌,是千金小姐,又能帮到许三宝持家经营。因此周月玫和段雨晴都尽可能摆出一副娴静有礼的样子,特别是段雨晴,自卑心理作祟,总要看李华兰的仪态去学。李华兰却正是贪玩的年纪,一面滔滔不绝说起许多洋人的见闻趣事,一面抢了段雨晴的斗笠和金刀,要去扮侠女。

所以到了天妃宫前,一下车,李华兰就拉着段雨晴去买斗笠和面纱,要做十足的侠女装扮。段雨晴好不容易在周月玫帮助下打扮得有几分文静,被李华兰扯着就跑了。周月玫摇摇头,她素来矜持,像这样拉着手在大街上乱跑的事肯定是做不出来的。下车前就先将斗篷戴上,用面纱遮了脸,免得惹事,也免得被海风吹疼了脸。

许三宝见四周没有熟人,轻轻拉了她的手,在手心里捏了一下。一双柔夷颤了颤,也在他手心里掐了掐,迅速松了开来。

周月玫小声道:“我不论如何都要守节三年,以后再说……”声音如同蚊鸣。

“是。”许三宝低着头一副恭敬的样子,脸上却坏坏地笑了。三年,这不是总算给了个时间嘛。

周月玫自然看到他的表情,气道:“你能不能正经些。已是要冠礼的人了,怎么还嬉皮笑脸的样子。”

许三宝赶紧板起脸道:“嫂子,我是忽然想起一个神话传说。”

周月玫好奇道:“什么神话?”

许三宝道:“齐天大圣还是猢狲之时,到菩提老祖那里学艺,听到师傅讲到妙处喜不自禁,结果被在头上敲了三下,意思是半夜三更来相见。”

《西游记》的故事在大明很流行,见周月玫不解,许三宝故意说:“方才我听见嫂子说三年,喜不自禁,因而笑了!”

见周月玫咬着牙扬手打来,撒腿就跑。

周月玫咬着银牙一边追一边道:“待我敲你个千八百下!让你这辈子痴心妄想!”

许三宝边逃边道:“那便是下辈子也说好了!”

两个人追追打打,在人群里跑了一下,当真是引了不少人看。周月玫纵是掩了面纱,路上的人也看得出这是位极美的女子,何况声音如同天籁。大家都想,这大概是想要祈福的小两口,当真郎情妾意,快活得很。

忽然险些撞到一乘轿子,吓得轿夫晃了一下,许三宝便不跑了。

周月玫见街上人多,也不再闹了,嗔道:“让人看到像什么样子。”

忽然轿子里有个老人重重咳了一声,意思是已经被人看到了。

许三宝见轿子还停着没走,连忙向对方道歉。

抬轿子的四个彪形大汉一样的高矮,昂首挺胸,穿着崭新的青绸新衣,戴着镶有白玉的纱帽,衣领袖口都是雪白,蹬着牛皮靴,当真是锦衣豪奴的气派,听到许三宝道歉,连正眼都不看一下。

许三宝好歹也穿得像个读书人,竟被抬轿子的轿夫不放在眼里,这当真是难以想象的事情。

忽听轿子里轻轻响了两声似是拐杖敲动在轿底木板上的声音,四个轿夫便立刻齐刷刷地弯腰落轿,分站在四角,依旧是目不斜视。

轿中老人厉声道:“看你的穿戴当是读书人。竟在闹市中与自己的寡嫂追追打打,成何体统!”

周月玫和许三宝顿时都警觉起来,这老人的武功很高,他们开始说笑话追打时,离这里有几十步的距离,那老人竟能自喧闹的人群中听到么?

许三宝好奇道:“您老怎么知道这是我的嫂子,不是我的妻子,也不是我的姐姐?”

老者怒道:“混账!”

许三宝一摆手:“您老先告诉如何知道,我再告诉您是何道理。”

老者道:“你还未参加冠礼,她却已加笄束发了。她是已婚女子,若不是寡妇哪能跟你出来,你是未婚男子,且看你满脸春风,还用说么?迹象各种,老夫一望便知,由不得你抵赖!”随即怒道,“你且说,此举是否有辱斯文?”

许三宝向北拱手道:“我是依圣贤之礼行事,岂不知《孟子》、《礼记》均说,男女授受不亲,礼也;嫂溺,援之以手者,权也!”

许三宝提这个,是因为大明颇有一些人在鼓吹男女之妨应当做到“嫂溺叔不救”,许三宝对此十分反感。特别是曾听说,海瑞因为年幼的女儿从男僮手中接过一块饼而严厉责骂,最终女儿活活饿死,一群文人士子还在那里歌颂。因见这老者大有海瑞之风,登时不爽起来。

老者怒,而援引《孟子》原文道:“嫂溺不援,是豺狼也。”又道,“老夫未见嫂溺,只见豺狼!事急从权,你二人何急之有?”

许三宝也引原文道:“天下溺,援之以道;嫂溺,援之以手。”将周月玫挡在身后,傲然道,“今我嫂寡居哀伤,我便令其欢乐,又无见不得人的勾当,有何不可?孟子说,‘手援天下不可为’,以道援嫂者,又与豺狼何异?况且呢……”

却见许三宝眨吧眨吧大眼,反问道:“老人家,您不是我们,您怎么知道我们不急呢?”

周月玫纵然躲在斗笠面纱下面,也不由得面红过耳,八股文章的要领,便是说话一定要引用先贤的话,有理有据。许三宝这小流氓才读了几天书,居然就跟人引经据典、胡说八道起来了。但是这些话,隐约又很有道理。

“岂有此理!”老者气得够呛,厉声道,“曲解圣意,强词夺理!你是哪里的生员?”

“我哪里的生员也不是,您老有本事让我当不了官,我还要谢谢您呢!哈哈!”许三宝说着哈哈大笑,护着周月玫离开了。

周月玫走了好远还觉得惴惴不安,那个老者不知道是什么人。

许三宝道:“我又不当官,我也不是啥读书人,至少读的不是他们那种书,顶多了说我衣冠禽兽,还能咋地?再说,他一个外地人,能知道你是谁,我是谁?”

周月玫想想也是,嫣然一笑,一戳许三宝的脑袋:“你就是个豺狼。”又想想刚才许三宝竟在那种情况下跟长者引文对仗,说得口沫横飞,大义凛然,丝毫也不让她受委屈,不由得心里甜蜜,笑道,“你说你不读那些书,可是读得也很好呀。那老先生说不过你呢。”

许三宝道:“我平生最讨厌这种拿圣贤之道杀人的,他们才是曲解圣意,以道杀人,而且杀人不见血呢。”

“什么刀杀人不见血?”

一边忽然段雨晴和李华兰找了回来,李华兰已经戴了一个斗笠,蒙上白纱,一副行走江湖的模样,笑嘻嘻地说:“三宝哥哥,你看!”

许三宝夸道:“不错。以后便都这么上街吧。”

段雨晴还在催问什么刀,许三宝晓得她是把“道”听成了刀,不想说刚才的事情,所以叉着腰大声道:“当然是三宝刀!”

“切。”段雨晴认真道,“三宝刀也见血的好吧。若是以刀鞘点穴杀人,那便不见血。”

许三宝自然不想在这么好的日子里跟她讨教武功,几个人便开开心心去买吃的,看杂耍。

天妃庙前面一整条街,都是庙会,各种小吃杂耍,还有锣鼓花车。越是不幸的年节,大家便越要庆祝,这样才好忘记忧伤。四邻乡里都举行了盛大的庆祝活动,组织舞龙舞狮、敲花鼓、踩高跷,弄得锣鼓喧天,热闹异常。

忽然有人高声喊着:“让开让开!真武雷神驾到,大家都让开啦!真武雷神要去天妃宫祈福,天妃娘娘保佑,真武雷神降妖伏魔,百战百胜!”

锣鼓声加倍响起,随即是两条龙舞得左右翻飞,让街上的人向两边让开,随后又是四头狮子跟着花鼓摇头摆尾,上蹿下跳。天妃宫前原本是个很宽阔的大街,还有广场,如今摆满了摊位,又被这么一闹,四周的人都飞奔着赶来,就连墙头、屋顶、树上都站满了人,欢呼声雷动。

一辆巨大的牛车由八头耕牛拉着,耕牛的角上都插了红色的花枝,披着红布,漂亮得很。后面的彩车十分巨大,轮子便将近有一人高了,上面摆着的赫然是一个真武雷神机甲造型的铁人,披着大红披风,威风凛凛立在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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