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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月玫渐渐放松下来，叹了口气。许三宝见她不生气了，也悄悄往身边凑了凑。周月玫也不赶他离开，只是扬起脸，享受着轻柔的海风中那一丝暖阳。
不知道过了多久。
然而，忽然地平线的尽头，波涛之中，出现了一片黑点。许三宝咦了一声，这好像不是明人的船队啊。
“倭寇！”两个人都从二人世界中惊醒，大惊失色。
许三宝用千里镜望了一下，迅速打开火门，猛蹬踏板，让风扇转起，推动热气球改变方向，绕返泉州湾。
“倭寇怎么会从那里来？”周月玫十分惊讶，这是泉州北边啊。
“他们在等风。”许三宝急道，“这不是一般的倭寇，是德川军麾下九州舰队的正规水军。嗯，他们靠八面风缓缓上到北方，下午的时候南风一变强，就要开始进攻了！”
说着一个劲儿猛蹬，热气球却没怎么挪窝，这时才觉得人力和风力相比实在是有点儿弱。
“我来。”周月玫将许三宝一把揪过来，用了内力，就像是老鹰拎小鸡一样抓过来，飞身一荡便骑上了脚踏车，“这个怎么控制方向？”
许三宝看着风扇被周月玫踏得在几秒钟里以几倍于从前的速度转动起来，顾不上郁闷，回头抓起袋中的两面铜镜，对着地平线尽头的大明哨船挥动。
很快，哨船升起烽火狼烟。
泉州举城鸣金，大街上百姓四散奔逃，兵勇登船，水师船只起帆出港，炮台装弹，燃起火盆。
东北方哨塔陆续燃起狼烟，一场改变大明兴衰的大海战，就此拉开了序幕。
“明军发现我们了！”
上百艘铁甲船布满瀚洋，桅杆林立，大炮推出舱口，像一群狰狞的海上饿狼，簇拥着一头黑色的巨鲨在缓缓调整方向。
“保持队形，风向对我军有利。大明水师已经没有像样的力量了，用最新的长炮一次将他们击垮！”
一位身穿赤红铠甲的大将端坐在旗舰帅位，扬起了手中的团扇。对于失去了突袭的良机，这位倭人将军感到异常震怒。不过，即便如此，明军水师主力也不过只有几条破船罢了，不足为惧。
桅杆哨塔上有人报告：“九鬼将军！一艘大福舰向我军驶来！”
什么？
所有舰上的九州将领都哈哈大笑，笑声从一条船传到另一条船，大明的这条船是来投降的吧？想要谈判？还是说，大明水师只剩下这一条大船了吗？
“没有必要和明人对话。就用这条船祭一下龙神。”九鬼信义将手中的团扇一挥，“用船首炮击沉它！”
三条铁甲舰一起上前，船首的巨大炮管揭开炮衣，长达十五尺的巨大炮管在阳光下露出狰狞的炮口。二十四磅的炮弹，只需一发命中水线以下，这艘明人的船便会沉得很好看。
对面那艘大福舰却在射程外停了下来，侧过了船身。莫非要跑么？
打头的三艘铁甲大舰一起鼓帆追去。
忽然轰轰几声炮响，有一个瞬间，所有的倭人都有点儿傻眼，大明水师先开炮？这个距离明军的炮怎么可能打得到？要用大炮打鱼吗？还是他们太紧张吓傻了？
但是随即当前的一艘铁甲大舰船首轰然中弹，发出巨大的声响，三发炮弹击中船头，一发击中吃水线，在惊呼声中整个船头裂开，倾斜进水，上百倭寇落水挣扎。
九鬼信义难以置信地站起身来，大明的重炮居然比西洋购进的新式长炮射程更远？
震惊中另外两艘铁甲舰全速向前，其中一艘率先开炮，一枚巨大的炮弹高高飞起，在大明的大福舰前五百米的地方激起巨大的水柱。
大福舰首发命中，又见九州军长炮有效射程不过三里半，其精度完全构不成威胁，当下再无疑虑。
“再发！”
忽然轰轰轰几声炮响，那艘大福舰在九州军惊愕的目光中又开炮了，间隔不到一分钟！
正要开炮的九州铁甲舰还是未能进入有效射程，在众目睽睽之下被轰得木板横飞，船甲破裂，船头进水。
率先冲出的最后一艘铁甲舰，终于乘着猛烈的南风接近有效射程，但是因为之前开了一炮，炮管刚刚复位，还没来得及瞄准，耳中再次传来对面大炮的轰鸣声。眼瞅着五个黑压压的炮弹飞过来，甲板上血肉横飞，桅杆发出巨大的声响断裂……
那艘明军的大福舰开完炮，转头扬帆就跑。
明军水手欢呼雀跃，有人急道：“将军，最后一艘没有进水！桅杆折断，应该补上几炮！”
“大将军有令，不可恋战！”
哨兵从瞭望塔上大声喊叫：“福山舰全速退回，将倭舰引入雷区！”
只见远处天空中传来锣声，一个热气球上有人挥舞着旗子，用复杂的旗语配合锣声传递命令。紧接着又是一个热气球升空，移向更远的地方。
这些传递信息的旗语，是郑和下西洋时期所积累起来的经验，已经达到了相当系统的程度，可以表达比较复杂的信息。
许三宝和周月玫好不容易才赶回岸边，这半天当真是飘了挺远的一段距离。望到泉州湾，以及列队迎敌的水军舰船，两个人才松了口气。
地面一艘大福舰上悬挂着帅旗，是李成风乘坐的旗舰。从甲板上传来鼓声，又有人用镜子将反光对着他们闪了闪。
许三宝用镜子当作旗子，以旗语回应。
周月玫好奇道：“你们在做什么？”
“我在告诉他们九州舰队的数量和方向。目前还没发现不列颠舰队。”许三宝指着刚刚升起，正在向南方移动的热气球，“你看，他们去监视南方水域了，这样用千里镜可以比舰上的瞭望台看得远得多，哨船把信息传回，倭寇便没法偷袭，而且还可以在空中传递军令，火枪、火炮都打不到的。”
只见一个个热气球陆续升空，在空中排成一个巨大的人字形，每个栏里坐了两人，分看不同的方向，有人持千里镜，有人持旗挥舞，将信息隔空传递。整个泉州湾海域方圆数十海里，都在气球视野笼罩之下。
周月玫笑道：“像是大雁。”
“只有九个，最后一个还小了一号。”许三宝苦笑，这九个已经把泉州能买到的橡胶都用光了，一群渔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都累得半死，扎破的手出的血都够开染坊，就连熬胶的匠人都快累哭了。
见到海面上已然开火，明军率先击中倭寇铁甲舰，周月玫又惊又喜，新炮的威力当真是了不起。
许三宝道：“我们算过了，使用和陆上的炮一样的二十磅炮弹，能达到的最好的弹道也就是这样了，这个威力足以破开铁甲舰的铁板，但是不足以破坏黑船。
现在只有福山、福威两条大福舰装了这倾尽所有打出来的新炮，但是所有的大福舰都配了几发开花弹。能对黑船造成多大的伤害，就要看运气了。”
现在还解决不了炸弹内装火药不在炮膛里爆炸的问题，所以炮弹都是实心弹。
周月玫忖道，须得黑船自己出来才可能被打中。况且眼下新炮数量极少，倭寇必然一拥而上，这一战实在是赢面极小。
只见海面上黑压压一片铁甲船，乘着南风急速向泉州港口压来。若福山舰停下来射击，便会立刻被追上。纵然新炮犀利，也定然会被击沉。
福山舰却居然真的停下来开炮了，又击中了当头的铁甲舰。但是上百艘铁甲舰已然狼群一般乘风冲来，眼看便会将福山舰追上。九州水兵就像是嗅到了血腥味道的饿狼，都挥舞着刀子大叫起来。九鬼将军有令，要缴获明军的这种舰炮。
水下忽然响起闷雷之声，几艘铁甲舰因为急着追福山舰而撞上了水雷。为求命中，需要水兵潜在水下，拉开固定水雷的绳索，水兵都在极近的地方动手。铁甲舰固然被炸中船腹，水兵也多半性命不保。
这几个水兵是李家的死士，早已下了必死的决心，只求炸沉铁甲舰为死去的家人报仇。水雷响起就是信号，十几艘布雷船驶出藏身处，将大量浮雷抛入洋流之中。这些浮雷顺着洋流飘下，便有较高机会命中同样顺着洋流行驶的九州舰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