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0 李邦华的绝命诗

  • 作者: 文舟
  • 更新时间:2018-06-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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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邦华做了一个梦。

那一天他和孙承宗、袁可立在袁老大人牵头之下议定三府成鼎足之势平辽的大局,桃花将四周山林染得一片粉红,便似是桃源结义。

光阴如梦,不幸袁老大人先死,孙阁老在关宁防线重伤,生死未卜,山海关摇摇欲坠,全仗吴三桂苦苦支撑,勉强阻挡清军攻势,不料洪承畴和陕西太守兵败于李自成,贼兵绕过洛阳,直入太原。

他上书请求固守京师,不料朝廷还没有回函,大顺军已经进了昌平西关,崇祯帝驾崩。

李邦华和所有的大明臣子一样,陷入一片混乱之中,不知如何是好。

吴三桂命所有军士为崇祯帝披麻戴孝,声讨李自成,他决心率军响应。

李自成亲自率军与吴三桂在山海关大战,李邦华也率军准备驰援的时候,清军南征军竟攻破了济南,他不得不立刻将精力投向东南防线。若德州被攻破,那山海关三面受敌,便全完了。

就在这时候,又一个晴天霹雳落下来,惊得他目瞪口呆,吴三桂为了“给先帝报仇”,求助于皇太极,献关了!

清军不是南军从德州来,而是从山海关杀入天津!

饶是李邦华身经百战,也没有办法应对这样的变化。因为吴三桂献关,北部防线完全来不及部署。清兵长驱直入,多尔衮不费吹灰之力就杀到了天津。同一时刻,海州卫受到李自成农民起义的影响,学着打开粮仓济贫,然后一把火烧了三大仓。

李邦华简直要疯了,主战官员被投降派抓住殴打、几乎致死的事情不断发生,镇压不过来。整个天津降官如潮,一时间向谁投降的都有,甚至有人想要将他绑起来当投名状,他已无力回天。

那一天,天津府外城陷落,他独自漫步到文信国祠,向文天祥的灵位三拜,说道:“邦华也算是死于国难,就让我追随先生到九泉去吧。”说完在墙上写下绝命诗:“堂堂丈夫兮圣贤为徒,忠孝大节兮誓死靡渝,临危授命兮吾无愧吾。”将笔一丢,拿了一根绳子准备上吊。

外面兵荒马乱,忽然轰隆一声祠堂的外墙被撞破,有人高呼:“李督师在哪里?”

李邦华一愣,这是什么?京营的机甲好像不是这个样子的。

从机甲里跳出一名京营的青年军官,高呼道:“李督师?”困惑地看着他站在一个凳子上,拿着绳套正要把脑袋往里钻。

那军官一下子扑过来将他的腿抱住,高声道:“督师不能死!圣上遗命,你为顾命大臣,掌天下兵马保太子登基!孙阁老生死未卜,能主持大局只有督师了!”

李邦华流泪道:“晚啦!”

什么天下兵马大元帅,天津府已经被围的水泄不通,仅凭一台机甲是冲不出去了。

那军官道:“卑职京营总督黄得功,城破后奉旨杀出南门,沿途收拢败兵,尚有骁骑一万五千,在城南接应!”

李邦华闻言精神一振,京营的两万五千匹战马,现在还有一万五?还可以一搏!这要不是花了点儿工夫写了一首绝命诗,就正好吊死了。这叫命不该绝!要不说,忠肝义胆是有好处的。

李邦华当即立刻丢下上吊绳,再拜文天祥灵位,集结亲信将士在黄得功机甲威力协助之下杀出一条血路,汇合德州守军,沿途不断收拢各地府兵,集结成一支八万多人的大军,向济南杀去。

这是大明最后一支王师,玩完了大明就再也没有精兵了,李邦华肩上的压力可想而知。而一切的希望,都寄托在黄得功所收到的“杀过济南,保太子入海,有南军舰队接应”这一句锦衣卫最后用猎鹰送来的情报上。

情报送出后镇抚司撤离,讯息便告中断。八万兵马,杀到济南只剩下六万,伤员、体弱者都只能舍弃。眼看清军济南大营在黄河对岸架起大炮截住了去路,根本无计可施。

六万大军人困马乏,没有给养。清军过处屠村灭城,不要说粮草,就连活人都难得见。清军日夜侵袭,将他们累得筋疲力尽,全靠将士一股血气支撑。清军调动数万大军在黄河北岸建立营盘,阻止他们东进,准备将他们一举歼灭。

就在此时,忽然听到不远处隐约有炮声,李邦华立刻派斥候去探查,没多会儿便听到济南府北岸炮火连天巨响,就在几里外,清晰可辨是北岸清营。斥候快马回报,兴奋道:“太子来了!太子的战船来了!”

李邦华立刻面北一拜,大声道:“就是我等皆葬身于此,也要保得太子过济南!”

当即所有兵马孤注一掷,向着清军北岸营地杀去。还没杀到,清军已经跟一窝蜂一样逃命过来,丢盔弃甲,焦头烂额,机甲在人群里乱撞,营盘竟是被人击溃了。

李邦华这才反应过来,不是清军的炮火在轰太子的船,而是太子的船在炮轰清军大营。

大喜中率军将清军败兵截住重创,纵马冲到黄河岸边,刹那被眼前的景象惊喜得老泪纵横。

壮哉靖海舰队——!

从梦中醒来,李邦华见屋顶摇曳,舷窗射进斗尺金光,知道自己在船上,一切都是真实的。

黄得功推门进来,见他睁开眼,欢喜道:“督师醒了!”

李邦华喉咙干渴,问道:“现况如何了?”

黄得功道:“已与靖海军汇合,三军入船,去觉华岛救茅将军和孙阁老!”

李邦华振奋坐起,孙承宗还活着?还有多少兵马?

“末将不知,山海关破后,觉华岛没有音讯!”

“那你怎知觉华岛还有救?”

“末将不知,这是国姓爷的命令!末将自当从命!”

“你是说,许三宝?”李邦华忆起了,袁可立曾经写信给他,非常看好的一位少年人。

李邦华在黄得功搀扶下走上甲板,巨舰甲板阔如校场,弦边大炮成行,机甲列队两旁。虎士成林,簇拥船楼阶下。

李邦华见海阔天空,庞大的舰队行于碧波之上,巨帆蔽日,僚舰成群,以驱虎吞狼之势纵横汪洋。

回首仰望,一张黝黑的脸膛在船楼上扶栏远眺,目光明亮,坚毅深邃,如拨云见日。

此时,觉华岛上已经一片火海。

一场寒流从北方吹来,经年未结冰的觉华岛和山海关之间的海峡竟结上了坚固的海冰。清兵大军踏冰而来,觉华岛万余军民凿开十几里的冰壕阻挡清军,与清兵展开激战。

然而天气寒冷,冰壕再次被冻上,清军骑兵冲入岛上,开始了大屠杀,粮草八万石和几千条运粮船都被烧毁。

茅元仪守在帅帐前,挥舞大刀连毙数人。清兵骑兵不能攻破山上要塞,在滩头重整军势。岛上村寨一片火光,炮台皆被清军大炮摧毁,浓烟四起。

清军阵中一台长生天机甲已经踏冰上岸,面甲凶恶如鬼神,肩披熊皮,高举大斧率众攻山,引擎爆发出隆隆巨响,流星般冲锋而至,一斧就将要塞大门砸得稀烂,再一斧将墙头放箭的明军士兵连垛口砖石一起劈烂,清军蜂拥而入。

帅帐里,一位古稀老人穿着戎装,在帅位上手持钢刀,倚被端坐。若没有被垛在身后顶着,便根本坐都坐不住了。

茅元仪带着一身血迹走进大帐,沉声道:“阁老,守不住了。现在末将率将士从南面突围,想办法送阁老出海,还有一线生机。”

孙承宗摇头叹道:“元仪,你总劝我南逃。老夫已经七十有五,还有什么可逃的。死在疆场上,才是死得其所。倒是你,赶紧走吧。”

茅元仪苦涩道:“岂不闻士为知己者死,阁老不走,元仪也不走。”

孙承宗问道:“你不是有两个红颜知己,等了你很多年了,怎么能辜负人家。”

茅元仪哈哈大笑,师娘自然有人管的。

清军破营而入,茅元仪和孙承宗连劈数人。忽然一柄机甲大斧将整个大帐都劈得倒下,茅元仪被打得横飞出去。清兵一拥而上,将两人擒获,茅元仪已经昏迷,清兵将孙承宗绑到椅子上,抬了出来。

四周清军一片欢呼,生擒了孙承宗,这可是无比的军功殊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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