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大屋内桌椅板凳成排成行，不知何时又多了一些人，已经有五六十人之多，分组列席，拿着图纸热烈讨论，就像是一个大班级教室在自由讨论一样。
许三宝一来，众人却忽然停了下来，一片安静。
宋应星道：“三宝，你来得正好，我们有大事跟你商量。之前你说的力量守恒、相互转化的猜想，我们验证过了，那机甲大部分的工作原理都在于热力和动力的转换。这两天我们在算法上有了很大突破，算是寻到了头绪。”
许三宝大喜，立刻坐好洗耳恭听。
宋应星道：“这都要感谢邓老的提醒，不然我们一群人不谙武功，始终摸不到头绪。”
啥？许三宝根本没想到，这里还有武功的事情？
邓弘老头乐呵呵对着四周作揖，承让承让……
宋应星道：“机甲之所以威力远胜以往的机关甲人，除了是因为人在里面直接利用其机械力量，如同甲胄兵刃一般灵活之外，最关键的是有两个部分的设计。”
一张巨大的结构图被人在架子上打开来，宋应星指着说道。
“第一个设计是我们至今残缺的，我们都想到的，真正的力量源头。倭寇所使用的是一种非常古老的力量，类似于巫术，以东瀛盛行的阴阳术为基础。他们有某个装置，将这种天地间的戾气转化为动力，杀气、血气、怨气，都是其力量的来源，所以必须要在战场上，或是秽气强盛之处，才能施展。”
“但是好像这个系统并不完整，无法做到阴阳互转，生生不息，所以虽然那个动力炉爆炸后没能找回来，老夫认为也不是什么坏事。毕竟倭人的阴阳术，在传承上和我们中华道统的五雷正法有很大区别。”
许三宝点点头，这合理地解释了为什么一个蒸汽机爆炸，会产生那么巨大的冲击波。只是邪秽之气啥的学说，也太玄了吧？
宋应星道：“下面有劳龙虎山正一先生来说一下他的看法。”
然后就有个算命先生模样的人站起来，许三宝接触不多，只知道正一先生乃是个玄学的高手，正一道宗的掌教。只不过经历了扬佛灭道的多次劫难之后，正一先生也终于沦落成了算命的，讨口饭吃。因为许三宝老觉得这些法术太过玄奥，不符合他的科学观，所以很少跟正一先生讨论问题。
正一先生简要地分析了一下将天地正气转化为实际动力的可行性，最后得到了一个结论，共振。
正一先生清清嗓子。
人的精神，是修道者与天地一体，借天地造化，夺日月精华……而自然界自有生物就有气场，山林湖泊有山林湖泊的气场，地有龙脉，吞吐龙气，天有天象，日精月华，人有人气，杀场有杀气，士气高昂的军队战斗力就高，这就是气转化为势，势实际上就是无形的力量……
许三宝是不信的，但是环顾四周，在此时此地，却是所有的人都认真地听着，冥神思索，整理思路，似乎玄学乃是再正经不过的科学。
正一先生拿出一个磁针：“此非思南，而是寻鬼探气之物，其原理是依据磁场变化，寻向某种气场。气场导致磁极变化，肉眼不可见，但心神可以感知。在下也是来此之后，与诸兄高谈阔论，终于明白其原理。物理中借天地之气所成之势，也就是我们修道之人所说的业力，同样是三宝兄弟提出的势能的一种。”
许三宝一晕，有这种势能吗？他提出了势能、动能、热能的普遍转换守恒现象，例子就是大炮发射炮弹产生巨大的热量，但是现在居然就被这么解释了。
只见那正一先生手中的磁针一打开盖子，嗖的一下，指向了石湖港口。
众人都晓得是为什么，因为死人太多，怨气太大，这很符合这个东西所寻找的气场定位。
许三宝大惊，这东西以前从未见过，却就在眼前。他从不相信玄学，见到武功已经是很大的震撼，此刻见到此物，对他的认知便是颠覆性的冲击。
宋应星道：“然后我们说第二个问题，不管是何种气被转化为势，除了对使用者能引发气场共鸣有体质上的要求之外，最大的技术难题就是传导。这就由弘老剑客为大家说明。”
邓弘拿出自己的图纸，挂了上去，又解开一直背在身后的剑囊，呛啷一声把宝剑拔了出来，以极快的速度一挥，一道电光划过，一丈外的墙上嗖的一声出现了一道浅浅的剑痕。
邓弘道：“此乃剑风所致，剑客高手无不练气，只因为剑风斩破所靠的并不是速度和蛮力，不然倭刀一挥，便是最好的剑法了。内家高手将真气打入人体，或治病救人，或伤人内脏。因为人体气息互通，经脉相连，便可以做到。”
“但是真气打不进死物，因为死物不像人体同样有经脉。纵然有肉眼不可见的缝隙，也不可知其脉络。因此往往内家高手将真气打入死物，便是内力直接作用的结果，要么力量被传导到另一物体，要么此物体受到内力作用而遭到破坏。”
“那么就有了一个新的问题，我作为剑客自然不希望自己的剑断掉。倭寇中也不乏高手，倭刀锋利而容易折断，但是在高手的手中往往能斩铁而不损。武林中也盛传，达摩祖师一苇渡江，真正的内家高手飞花摘叶皆可伤人。”
“这些日我旁听各位高论，也终于得出了结论。芦苇是中空的，因为最容易传导真气。飞花摘叶是因为它们也有脉络，所以也容易传导真气。但是钢刀宝剑就不一样了！”
邓弘将宝剑平举，丝毫不动，只是催动内力，剑身便嗡嗡抖动了起来。他随手拿了一张纸丢过去，纸落到剑身上，被剑身激烈的抖动顷刻间绞碎。
许三宝也思索中顿悟，这和电锯的原理相同。但是正思考的时候，那把剑却发出“砰”的一声脆响，碎成了一截一截的，吓了许多人一跳。
邓弘道：“大家看到了，这把剑碎了，是因为它被内力所催动，内力吞吐导致的震动频率太高，钢体无法承受所致。那么，什么样的剑是刺客梦寐以求的宝剑？甚至能御剑飞行，凌空斩人首级？可能只有欧冶子在世，才能告诉我们那个答案了。但是……”
邓弘开始指他那张图。
这张图的中央是中医很常见的人体穴道图，而外围，是机甲结构的解析图。
“老夫和薛神医共同探讨多日，得出了这个结论。”
随着邓弘的介绍，一个赤脚医生模样的人得意地笑了起来，很显然他就是薛神医。
“机甲的蒸汽导管，构成了人体穴道的外部延伸！不，严格地说，是我们认为它可以构成穴道的外部延伸！并且可以通过添加外部循环，而达到和打通任督二脉、三花聚顶、五气朝元同样的效果！”
此言一出，所有的人都大吃了一惊。
许三宝瞪大了眼，心中的惊骇难以言喻。
原本，只是想大明的匠人们大家集思广益，或许可以做个蒸汽机甲，一个像原始的高达的东西。但是他发现他错了，大明的科技远比他想象的发达，古代科技不古老！玄学不玄！蒸汽机甲，不比科幻片里的高达落后，而是远远更加先进的东西！
这一切，是因为这个时代的大科学家们的思想没有受到禁锢！
邓弘拿起了一个连着带有曲轴的钢管部件：“这是我们复原的唯一一个简单部件。现在老夫把全部真气灌注……”
只见那钢管没有像剑一样抖动，而是因为曲轴的存在，使得后半截来回摆动。但是最终，邓弘一松手，那钢管落在地上，还是当啷一声，碎成了碎片。
“蒸汽不但可以避免内力直接作用，还可以通过所产生的压力进行增幅。”
邓老剑客一副资深科学家的口吻，斩钉截铁地下了定论：“所以，恭喜大家，这个实验说明了几个问题，倭寇不是用真气来驱动机甲的，因为他们没有那么高深的武学。虽然还不知道他们的核心技术手段，但是所谓魔神机甲也没有解决金属材料的力传导问题，他们的技术，就像是他们的武功，是根本落后的初级阶段！”
宋应星适时一声高呼：“各位，我们一定可以造出更强大的机甲，战胜倭人！但是我们不造倭人的机甲，我们要造我们大明自己的机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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