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顿时一片叫好，时下能写戏文的哪个不是有点儿才气，何况是跟柳如是和董小宛一起编的。当下人人都很感兴趣，顾横波也来了兴致。
只见柳如是从袖中取出一支玉笛，董小宛捧起了琵琶，许三宝一只脚往凳子上豪迈地一踏，先把双指并起，对着窗外的树梢一指。人人都顺着他的手指望向窗外的时候，柳如是玉笛一横，皓腕轻扬，悠扬的笛音一起，董小宛和许三宝就开始对着唱：“树上的鸟儿成双对，绿水青山绽笑颜……”
董小宛的歌声娇柔如水，许三宝的歌喉就很一般，但是和董小宛柔美的嗓音交织在一起相映成辉，十分好听。柳如是的笛音更是犹如黄鹂鸣叫，无比应景。
四周的人皆听得连连点头，用手指轻轻合着节拍。这戏好听，词也绝妙。
唱了一段，柳如是嫌弃道：“还是你来吹笛吧，好好的戏被你唱低了。”
许三宝接过笛子吹起，柳如是来唱男声，顿时更是好听。举座皆醉，人人都屏住了呼吸。
钱谦益等人都用微微惊诧的目光打量着许三宝，这黑脸膛的公子吹起笛子来就像是一个放牛娃，读书人的衣襟被他掖在腰带里，丝毫也不珍惜。但是这股子放纵不羁的味道，真正是令人喜欢。柳如是居然肯把自己刚吹过的笛子直接交给许三宝来吹，这定然是对这位许公子十分佩服了。
一曲唱罢，许三宝放下笛子，抓起茶杯一饮而尽，歌就得这么唱！
四周一片彩声，伴随着几声轻笑，董小宛揶揄道：“我的公子，你唱了吗？”
钱谦益赞道：“这词实在是妙！”
黄道周也抚掌道：“曲意如仙！更妙！不知道这戏是个什么戏？”
柳如是道：“讲了个十分香艳的故事，讲一位贫穷的公子卖身葬父，玉皇大帝的女儿戏于鹊桥，看上了他……”
四周的人都纷纷称妙，黄道周叫道：“这戏咱们就到文德桥上去唱！”顿时一片欢闹，都急着问下面的故事。
顾横波趁机凑到许三宝身边，称赞道：“许公子果然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许三宝却假装没听见，一副看不到顾横波的样子，忽然对董小宛道：“此间喧闹，我刚刚有了一些灵感，不如咱们泛舟栖霞，烹一二小鲜，卓然世上，岂不妙哉？”
董小宛稀奇道：“公子之前不是一直很想当一当眉楼客的吗？”
许三宝道：“哎，已无兴致。”扭头忽然见到顾横波，推脱道，“咱这才思来了，挡都挡不住，先行告退！恕罪恕罪！”
“哦，”董小宛遗憾道，“那我们走吧。河东君，河东君，我们要走了。”
柳如是一回头见两个人走了，惊诧道：“咦，不是说好要一起玩的吗？”见两个人手拉着手，竟是头也不回逃走了，慌忙对顾横波道，“你们玩吧，不打搅了。”对四周抱拳告辞。
四周见兴头上三人却要走，连连挽留，但是许三宝和董小宛已经先跑了，柳如是也就急着要走。
钱谦益稀奇道：“小宛姑娘平时眼高过顶，为什么却会和这位公子如此亲昵？”
莫说从来没有见过董小宛跟谁有如此亲热的模样，更别说直接挽着手臂。看这样子，只怕是很快就要梳拢了啊！最近秦淮河上梳拢的花魁有点儿多。
顾横波的脸上青筋一阵阵若隐若现，已经要气炸了。玩我啊？在我的地盘唱你们家的新戏，这根本就是来踢场子的嘛！而且说走就走，连介绍也不舍得多介绍一句，姐妹情分何在？
之前起哄的名士正是名震天下的大学士黄道周，惊诧道：“黄某孤陋寡闻，小宛姑娘这是跟了谁啊？”
柳如是嘻嘻一笑，吊足了几人的胃口，才悠然道：“天下英雄，无出其右！天下才子，难望项背！师出名门，富可敌国——！”说着长叹了一口气，满脸羡慕道，“小宛这一下可是攀高枝了。”
四周一片着急的声音，到底是谁啊？快说啊？难道说小宛姑娘这样的才情相貌，对方还会看不上吗？
柳如是摇头，再一次长叹道：“倒也不是看不上，只是相差实在是太悬殊了……这等才情武功，古往今来，唯有辛弃疾可比……”说着一副猛然回过神来说多了的表情，一抱拳，“告辞！”
“喂！？”在众人的一片嘈杂挽留声中，柳如是飞快地跑了。
整个眉楼跟炸了锅一样，都在议论董小宛带来的究竟是何人。纵论天下少年英雄，江南几大才子，江左三大家，谁也当不起柳如是如此惊天的评价啊？难不成是在胡说，逗大家一笑么？但是柳如是那么清高，那么才情出众的人，断然不会开这种玩笑。
顾横波半天都没说话，一直在想许三宝到底是谁。那个黑乎乎的脸膛，看起来也不起眼甚至有些破旧的蓝衫，跟小鸟依人一样的董小宛是那么的不相配。但是董小宛竟然会如此精心地打扮，主动粘着那个毫不起眼的许公子。还有柳如是，柳如是的才学和清高都是她顾眉也自忖不如的，柳如是最钦佩辛弃疾那样的人，如此清高的柳如是居然会用辛弃疾来比方那位许公子，这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人物……
有人举杯道：“咱们干脆这样，谁猜中了这位公子的身份，就算他赢！媚娘就……”扭头一看顾横波黑着脸，登时把话头咽了回去。
顾横波强挤出一丝笑容寒声道：“今天媚娘不太舒服，先行告退，还请各位兄长勿怪。”说完就自己回房把门一关。门外依旧乱哄哄好一阵，话题三句不离那位公子是谁，好半晌才各自散去。
顾横波对鸨母道：“妈妈，劳烦您去追一下小宛和柳隐，对她们说，明天我要单邀这位许公子。若是不肯引荐，他日就不要以姐妹相称，我这眉楼也永远都不要再来了！”
鸨母惊诧道：“至于吗？”
顾横波道：“这位许公子才高八斗，只是会装。柳如是和董小宛的才情哪里写得出如此厉害的本子，明摆着是那许公子写的。她们要用这新戏本子抢我的风头，咱们眉楼自然不能让她们得逞，一定要趁现在新戏未上，把这位许公子拿下。最起码，这出戏也要让咱们掺上一脚。”
鸨母回来之后面色很难看，对顾横波道：“她们说，不当姐妹就不当姐妹，反正要梳拢了，咱们这里不来就不来了。”
“什么？”顾横波气得一下子站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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