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6 我们今年要做三件事

  • 作者: 文舟
  • 更新时间:2018-0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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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许三宝首先到祠堂告慰亡父在天之灵,然后依次去拜见族中长老,入族会议事。

许氏祠堂如今充斥着一股凝重的气氛,因为倭寇的伤害,沿海生活直接受到了威胁,许多人逃往内地。这对福建许氏的影响非常大,因而重修祠堂的意义也非常大,可以让许多子弟感到安心。

宗子道:“如今泉州撤卫,海域不宁,不知大家都作何感想,便都说一下吧。”

于是有人提议祠堂内迁,有人担忧下一个海禁时代再次来临,现在朝廷的样子很像啊,于是提议许家子弟尽快从渔民、海商转职,或是一同去闯南洋。又有人要求迁坟,一片混乱。

宗子便道:“伯权,你说一说你的想法。”

行了冠礼有了字,四周的人在正式场合便不可以再直呼其名了,因此宗子改称许三宝为许伯权。

当下许三宝便起身向四周的长辈行礼,直接道:“我们大东乡以及泉州许氏今年要做三件事。凡许氏子侄,叔伯兄弟,姑母婆姨,有愿望者,皆可参与。”

顿时,大堂里安静下来。各乡各支的族老、家长都认真听。

许三宝道:“第一,于泉州城内修建宗学,传授启蒙书法乃至百工百技。凡许氏后代不分男女,五龄至十五龄者皆可受教,来去自由,衣食住宿全部由宗学提供。”

此言一出,议论纷纷,这可是个大事,有人觉得这可以解决很多家庭的留守儿童和吃饭问题,因而大喜。也有士绅之家觉得学习百工百技不是主流,嗤之以鼻。但是总归这意味着养活几百甚至上千个孩子,对于许氏宗族来说,现在吃饭这么困难的时候,这是很难想象的大手笔。而且不管怎么说,你不喜欢百工百技,启蒙过后自己去别的书院读书,也是可以的啊。学会识字大有用途,最不济,就当解决几口饭吃吧。

许三宝又道:“第二,我们许记要为朝廷铸炮,开采矿山,有圣旨为凭,凡大明天下矿山皆可开采!但是我们这一支势孤力单,人力财力均不足。俗话说,肥水不流外人田。方才有几位叔伯说起应当内迁,并不冲突,凡我大明境内,内省矿山皆可直接开采!此乃取财之道。若可以募集财物人力,便可以一起发财。”

登时祠堂中一片惊喜喧哗之声,这可是好发财的大事啊!

这便是袁老大人传授给许三宝的“便宜行事”的诀窍。

大明对于矿山的管理,异常严格而微妙。

首先是不许随便开矿,朝廷绝对不会允许售卖矿山,私自开矿。另一面,在民间却是不管不问的态度,只要你不造反,打通了官府,自己去一声不吭整个小矿洞去开采了,官府便当没看见。自然,孝敬不够的话,也可能忽然翻脸把你抓做匪徒。

许三宝原本最花钱的地方便是买矿石,结果被袁老大人一点拨,就变成了不花钱。拿着圣旨去开采,就算文书不全,谁敢拦你?至于什么合适不合适的,反正皇上也不知道,还有袁老大人以平辽的名义帮他兜着。

只要把地方官的嘴巴堵住,让他们收得些许好处,多半屁都不敢放一个,闷声发大财才是道理。还要帮你鞍前马后,补齐文书漏洞,不然大家相互揭发小熔炉,许记有圣旨在手,自然不在乎,地方官可是要完蛋了。

众人都不禁思索起来,不少人想要独揽一处来单干,但是反过来想,私开小炉,万一被举报又恰逢暴动,金属来源说不清楚,那便是杀头的大罪,唯一的妥当办法便是跟许三宝合作,全部由许记工坊出面。

当下所有的许氏大户都思索了起来,家中金银要投资,这兵荒马乱的时候,哪有比开采金属更赚钱的事情啊!这可是别人做不得的生意,铁定发财的。

许三宝表示,有邻近省份所有的矿山图纸,可以派出匠人勘测,指导技术,所得矿石直接运回大东山统一冶炼,这便容易得多。

当下许多人都说要往详细了谈,周转资金和人丁绝对不是问题。

许三宝又说第三件事,故意等人肃静了一下,大声道:“我已获得关防通商许可证,成立三宝商会。靖海侯李家以码头、船埠入股,占百分之二十。所图有二,一为求财。二为复仇。”

大厅里鸦雀无声,很久都没有人说话。

许三宝对着四周背后密密麻麻的数千个灵位拜了拜,继续说道:“泉州倭乱,我们这一脉首当其冲,许村两次被烧,泉州城以及大东乡附近四个乡,十五个村,所有被杀的许氏子弟今日才算是彻底点清,是两百八十三口。我们泉州许氏上下二十六个子支,上个月都已在天妃娘娘面前发誓,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当下泉州许氏许多人都红了眼,大声附和道:“不错,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许三宝诚恳道:“因此,若有意继续经营海商者,或是立志抗倭者,都可与我商议。”

该说的都说完了,许三宝谢过各位叔伯大爷,规规矩矩站到下面去。论资排辈,他却是这些人里最低的。

当下大厅里好长时间没有声音。有人吧嗒吧嗒吸着烟袋,有人左右张望。

一位老太爷起身说:“这三件事情,已经够忙活了。其他的不考虑了,自家儿郎如何选择,让他们自己决定吧。愿意发财的,求学的,报仇的,都自己去想。老太公我表个态,我们福州这几支修路盖桥的钱,我就擅自做主,先拿给泉州的大家伙儿来用。路可以不好走,但是这个仇得报!倭寇不杀,海疆不靖,生意也没法做,打鱼也没法打。我老了,不想去内地了,不想有一天倭寇烧了泉州,又来福州。”

老人家的话比什么份量都重,当下就有人激动地站起来大声道:“老太爷说得对!”一时群情汹涌,说要迁坟的都变了主意。

忽然有个声音道:“抗倭是朝廷的事情,我们如何能抗倭?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传授百工百业,不学八股文章;即开学堂,又无法保送生员!这不是反其道而行之?”

堂屋外面上万许姓男女老少都在各忙各的,有的在忙着相亲,有的在忙着叙旧,有的在议论局势,忽听族会大厅里一片喧哗,临近门口的忍不住都涌在门口探头探脑。

几个年轻的秀才从大厅里跑了出来,和几个表情异常不满的长者一起摇着头。

那几个年轻的秀才说道:“疯了疯了,那些老头子也不征求一下大家的意见,就把修桥修路的钱都给捐了!要去做刀头舔血的买卖,都疯了!我等十年寒窗苦读,可不是为了做这些的。要疯,让他们去疯吧。”

尽管有很多人反对,也有很多人看不起三宝工坊,认为不过是下九流的行当,但是冠礼之后,一股巨大的力量就像是涓流汇聚成河,渐渐变得声势浩大,猛烈涌动起来。这力量并不是单纯的钱财,而是活生生的人所组成的力量。

二月初十,四十五万两白银由许氏各宗室家庭联合入股,占三宝商会全额股份的百分之十五。

二月十五日,大东山工地重新开工。

二月二十日,宝船厂水闸重建完毕,四千根枕木、六百车铁锭、矿石开始运入作塘,开工重建船厂设施。

二月二十三日,倭寇黑船“久长丸号”和不列颠黑船“幸运女王号”残骸开始清理,拆解运往大东山宝船厂。

三月初八,三宝学堂开学,共有两千三百名学生,除了免费提供许氏子弟学习之外,也以极低的价格照收外姓学员,吃住都极其便宜,而且十二岁以上就可以勤工俭学。这其中一千五百多人是许氏子弟。

但同时发生了一件令许三宝极度意外的事情,十岁以下的学生占总数的九成,其中七成是女孩。十至十五岁则不到一成,几乎没有女孩。

原因其实也很简单,首先是因为重男轻女,生得多就造成了女娃的数量远比男娃要多。其次是因为那些人家最主要的把孩子送来的目的,并不是为了读书学艺,而是为了白吃白喝……这对贫困的家庭来说,是省了多么巨大的一笔生活费用和看管孩子的精力啊。现在在泉州有句话,生女娃,三宝养……

而十岁以上的男孩能干活了,女孩也可以嫁人了,也不方便抛头露面了,自然就不会送来这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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