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番话发自肺腑，“没投降”的吼叫声不停在空中回荡，令所有的人心头一震。
高杰红了眼道：“我怎么知道李督师还能杀到南边？凭良心说话，没有靖海军北上接应，你们谁能活着？可我没人接应啊！路振飞，你不让我进城，我手下好几万人没得吃，我连个呆的地方都没有，不打劫怎么活？路振飞！你刚正，是你逼的我没路走啊！”
路振飞冷冷道：“若你一心为朝廷尽忠，我怎么会赶你走？我定然率领淮扬军民奔赴徐州助你死战！要说逼得你没路走，别说当初没给过你机会，是你自己猪油蒙了心，要跟马士英拥立福王！”
高杰急眼叫道：“谁知道那时候太子还能活着啊！又没人告诉我！路振飞，要说这事我最恨的人就是你！周皇后到扬州，身边不见太子，情况你比我都清楚！是你先提出拥立福王世子的，太子获救，你告诉我了吗？你就忽然改旗易帜了，你个王八蛋！”
说着一脚踹开机甲座舱，跳了出来。
孙承宗几人见高杰年富力强，身材魁梧，丰神俊朗，心中暗道，也难怪李自成的爱妾跟高杰私奔，这高杰长得挺帅，眉宇间带着几分邪气，是女人可能会很喜欢的那种邪气，谈吐又有些不羁，很容易让女人心动。
路振飞轻蔑道：“你心术不正，难保会告密于马士英，本官自然不能让你知道。”
高杰喷着唾沫怒道：“就你玛心正！”
对着孙承宗和李邦华一抱拳，跪下道：“当着两位督师，末将也不怕实话实说，今天就一个意思，末将可以死战徐州，挡箭牌也可以当，黑锅也可以背，但是要赦免末将的罪，想必两位督师和这位路大人都是不会肯的，所以末将必须要见国姓爷！”
孙承宗和李邦华相互看了看，李邦华喝道：“莫说靖王此时确实不在，就算肯赦免你，等你回徐州，说不定徐州已经失陷了！
你置徐州万千将士于不顾，万死莫赎其罪！还敢巧言强辩！”
高杰大声道：“徐州一时失陷不了！有人看！”
李邦华喝问：“何人能代你守城？”
高杰不做声。
红娘子插嘴道：“你老婆吧？”
高杰恼火道：“别老拿我老婆说事！”
红娘子欠揍的语气问道：“那你有什么不能说的？”
高杰一脸想要骂街的模样憋了很久，颓然道：“贺人龙。”
孙承宗、李邦华均眼前一亮，齐声问道：“贺疯子没死？！”
那可是一员猛将啊！贺人龙是米脂人，陕西名将，原是洪承畴的部下，悍勇无比，曾经将山西所有的义军杀得干干净净，人称贺疯子。但是回到陕西后，原本三边总督许诺给他的平贼将军一衔却授给了左良玉，贺人龙不服，结果崇祯帝震怒，将其削职。孙传庭假传圣旨把他骗去，据说是借机将他杀了。
消息传开，义军跟过节一样摆酒庆祝，说“贺疯子一死，取关中如探囊取物也”。
高杰道：“所以说你们都不了解事情的真像，是贺将军劝我投明，但是我率众投奔后，面对的就是兔死狗烹的结局。若不是朝廷意外兵败，李自成在阵前杀了孙传庭，生擒了洪承畴，我和贺大哥我们俩也得枉死在朝廷手里！我们不趁机逃跑，跟我一起投明的所有的兄弟都得死！当挡箭牌，我们也不是第一天了！”
这一番内情惊得众人目瞪口呆，连路振飞都愣住了。
李邦华想了想，和孙阁老交换了一下意见，叹道：“好吧，你等立刻回去死守徐州防线，淮扬兵定会如约赶至增援。若你果真立下不世战功，你等几人一切罪名赦免。”
高杰却道：“两位督师下手太狠，说了只怕很难算数，末将吃朝廷的亏实在太多了，一定要听国姓爷亲口答应！”
李邦华大怒：“靖王爷哪有功夫管你这屁大点儿事情！你这匪类毫无忠义之心，此时还敢讨价还价！本督先将你收监，再去看看苏北军听不听话！”
高杰起身，满不在乎顶撞道：“洪承畴当初也是一副义胆忠肝，刀子一架，还不是先降大顺后降大清，我们这些小卒子到哪里都是被督师们当弃子。末将是自己杀过了长江大河，这过河的卒子可当车，末将好歹也杀出个苏北总镇，没那么好吓唬了。督师们的话咱不信，要杀便杀，徐州的弟兄们立刻献城投降。十几万人，贺大哥也能和洪承畴、孔有德平起平坐了。”
李邦华闭目平心，免得被气炸了。高杰的话虽然无礼，但也不是没有缘故，而且吃准了要害，晓得在这关键的时刻拿他确实没辙。
孙承宗稀奇道：“老夫孙承宗，老夫的话你也不信？”
高杰道：“阁老在大明将士心目中自然是最敬仰的人，但是对末将这十几万兄弟来说，就比国姓爷差了很多很多。”
孙承宗并不生气，笑道：“愿闻其详！”
高杰道：“末将本是贼兵！手下弟兄多为贼兵！招安以来，过的便是送死先上的日子，便是再想弃暗投明，只怕也没有人拿我们弟兄当同样人看。这世上只有一个人我们信得过，那便是国姓爷，原因有三。”
高杰高高举起一根手指：“其一，国姓爷少年英雄，我等仰慕已久。国姓爷以不肯做官闻名江湖，不贪功名利禄，是真英雄！此等少年英雄，万不会以权谋算计，妒贤嫉能，坑害我等！”
所有的人都点头，许三宝不喜欢入朝为官，那是出了名的。便是当下，喊他叫做“东家”或是“国姓爷”的人，也远比“靖王”要多，因为身边的人都晓得他不喜欢被喊得高高的。再让他主持大局，他就跑了。
高杰又举起一根手指：“其二，靖海军招安之时，发出悔改令，海州叛军争相投奔，都受到公正对待，如今都成了靖海军之精锐，名扬天下。我等相信，若被收编也可以得到公正待遇。”
孙承宗点头，这个理由也站得住。
高杰举起三根手指道：“其三，便是孔有德那样的叛乱，国姓爷也愿意给他机会，这是为天下大势着想，为我等将士设身处地，同感切肤之痛。国姓爷过河南救驾，船坚炮利，也不曾屠杀义军，只因义军也是大明子民。突围之后，还肯挥师诱杀左良玉，冒险至开封解围，不忘守城百姓。”
孙承宗笑道：“这你也知道。”
当初杀左良玉，调兵救开封，虽然是乱局之中他的谋略，但确实是许三宝一再请求，不能置开封军民和巡抚高名衡于不顾而产生的结果。若没有开封这座铁城，淮扬防线根本来不及部署，局势定然十倍凶险。
高杰道：“辽人、义军、百姓，在国姓爷心中一碗水端平，人人都抢着投降、吵着该拥立哪个登基的时候，只有国姓爷还记得去救百姓！有至强之武力，也不会屠杀乱民。这才真正称得上义薄云天，我高某人打心眼里佩服！此等样人，我等武人若再不相信，天下再无可信之人！”
红娘子讥讽道：“那是，你带了李自成的爱妃从北跑到南，人家是从南杀到北，这鲜亮的区别自是无法忽视。”
高杰瞅瞅红娘子的机甲，一脸坏笑，回敬道：“那自然是鲜明的很，本来到这里之前我还有疑惑，觉得或许传说太甚。但是就连你红大帅宰了老福王这样的滔天大罪，被一路捆来，居然都能翻身得宠，靖海军当真是用人不疑。我高杰再疑心就小家子气了。一句话，国姓爷点头，我们弟兄就死守徐州，城在人在，城破人亡！还请你红大帅帮忙通传一下。”
红娘子恼羞成怒：“找我做什么，我不认识你！”
高杰破口大骂：“你三句不离我老婆，这会儿不认识我了？好歹也算是旧识，大家一面日月旗下杀敌，赶紧给老子去引荐，我等得起！徐州等不等得起，末将就不知道了！”
红娘子的机甲一枪扫过来，让你嚣张，打扁了你！
高杰身后机甲早已十分警觉，立刻用大战枪护住高杰身前。叮的一声火花四射，四周的人都只看到一道狂蟒般的弧光，出枪又快又准，大战枪的枪尖直戳到火尖枪的枪头，两个针尖一样的枪尖对碰，发出十分清脆的颤音，带着火光弹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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