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回来，前辈为什么会在这里？你和巴莫前辈不是去执行会长的特殊任务了么？”
岳阳试探性地问道。他还记得会长曾经在车上时分配过一次任务，当时他要求“酋长”巴莫和眼前的“黑嗓”依帕卡在临时基地设立完成后“去一个地方”。因此过后当所有人聚在一起讨论分组，商量着要去救援哪些地方时，这两人已经不在场了。
原本应该去了另一个地方的她忽然出现在这里，这和她要找的“那些人”有没有联系呢？
“无可奉告。”
发泄一通过后，依帕卡渐渐冷静下来：“这件事和你们无关。”
虽然她执意不说，但郭磊多多少少也猜到了几分。通过他和谈陵游这段时间的接触，他明白后者在某些方面其实和他很像，设身处地想一想，也不难推测出他可能采取的行动。
然而知道了又如何，对郭磊来说，思考这些只是徒增烦恼。
在他看来，此时摆在面前的问题堆积如山，仿佛如何选择都是错。他担心着对阵独角仙的岳千千和迈勇，更担心先前撤离回去临时基地的程灵等人，毕竟前两人就算打不过也还可以逃，可程灵等人都不擅长战斗，“高达君”又是半毁状态，一旦被阻击后果将不堪设想。
他回想起之前虫群有秩序撤退的样子，心中疑窦丛生。当时那些虫子上一秒还在和雀蜂混战，下一秒却像是收到了谁的指令，忽然齐刷刷地扭头就走，也不管雀蜂在后面疯狂追杀。而在更早些时候，那一大波虫子冲出地面的时间点也很可疑。当时程灵才刚刚表示自己的窥视被发现了，下一秒虫群就正好爆发，怎么看都不像是单纯的巧合。
这些虫子的行动看上去像是遵循着生物本能，在某些时刻却又带着奇妙的纪律性，像是有谁时不时会在幕后指挥几下。如果真是这样，它们的行动也许会带着明显的目的性，甚至会像人一样思考，那么说不定也会发现那个残破的机器人其实已经不堪一击。
要去救她们吗？还是赶在事情变得更糟之前赶紧结束掉这一切？
又或者，先和依帕卡去找“那些人”，和他们会合？
面对着诸多犹如双刃剑的可能性，郭磊少有地无法当机立断下决定。他为自己的迟疑不决而恼怒不已，这在过去是绝不会发生的状况。
他还未意识到，这是因为他在乎的东西变多了，又想要全部守护住。
“希望不要被我猜中啊。”他只能这样努力让自己往好的一边想。
然而就在他这样祈祷着的同时，他担心的事情正在发生。
“这是……怎么回事啊！”
小秋看着眼前的画面，差点尖叫出声，一旁的程灵眼明手快地紧紧捂住了她的嘴。此时她们三人正挤在机器人“高达君”狭小的操作舱里，借着草木的掩护躲在安全地带，用机器人的摄像头远远观看着前方的景象。在她们前方不远处是之前协会刚刚才设立的临时基地，此时却已经变成了虫群肆虐的废墟。
就在她们撤回之前，虫群已经先一步攻占了无人把守的基地，并且彻底摧毁了它。此时基地里的各个设备已经被拆成碎片，而原本放在医疗箱里的医疗用品也被翻了出来，仔仔细细地或是打碎，或是用利爪撕碎了。
尽管表面看着冷静，但看到眼前这副惨状，程灵心中正掀起惊涛骇浪。
为什么它们会找到这里？
临时基地之所以无人把守，是因为它的位置足够隐蔽，又靠近军方的封锁线，正好是里外两股势力中间的灰色地带，再加上地形复杂，不适合展开作战，双方都不会轻易到这里来。
但为什么虫子能如此准确地找到这里，而且还精准地优先破坏了最重要的设备和药物？
而且更重要的问题是：她们接下去要怎么办？
一连串问题在程灵心中翻腾，让她心乱如麻。她还没想好，却见旁边的小秋挣扎着伸出手，用力推下了操纵杆。
“可恶的虫子！”她恶狠狠地按下全速前进的按钮，“从我们的基地出去啊！”
“高达君”驶出隐蔽点，轰鸣着向前移动，这动静立刻引起了虫群的注意。就在它们齐刷刷回头的同时，小秋操控着仅剩的机枪火力全开，转眼间就撂倒了前面的十来只。
但更多的虫子却不惧火力，朝着这个铁疙瘩迎了上来。这些虫子的基因里好像就没有“恐惧”两个字，又或许是智能不够高，没能从同类的死亡里吸取教训。对于程灵她们来说，这样的愚钝反而是眼下更为棘手的特性。
“怎么激动起来就这么鲁莽！”程灵埋怨道，“还没想好就冲，这是跟谁学的啊！”
“我倒觉得这样没错。”
本应作为前辈冷静劝阻的蕾拉此时已经拿起武器，正准备从敞开的操作舱里跳出去。
“虫群为什么会目标明确地袭击基地？这是个疑问，但现在不是深究的时候。”她说，“临时基地被占领的话，我们就失去可以回去的地方，这样的话还不如尝试把基地夺回来。趁着现在来得及，说不定还能抢救一些它们来不及破坏的东西……”
她一边说着一边就要往外跳，直接跟虫子近身战斗。程灵原本被她说得有些动摇，然而看了一眼外面，忽然神情一变，牢牢地拉住她：“等等前辈，情况不对！”
她注意到虫子的动向有了变化。原本这些虫子只是混在一起近乎本能地朝着机器人冲过来，然而在某一个时刻，它们突然就像是有了纪律般地分开几组，其中的甲虫一族放慢了速度顶在前面，用坚硬的甲壳抵挡着机枪扫射，虽然有很多依然是扛不住重火力，死在枪口下，但却保护了它们身后的其他族群。
紧跟在甲虫身后前进的是看上去像是蚂蚁的一族。它们的力量更强，一边行走一边清理掉沿路碍事的树木，好让更多的虫子加入到正面战斗的第一线。在它们前进的同时，一些带有翅膀的虫子也开始起飞，它们从空中接近“高达君”，用附肢夹着土块直接瞄准了暴露在外的操作舱，从上向下投掷。
“它们忽然开窍了！”蕾拉一边用手杖拨开土块，一边惊讶地说。
“不是开窍，一定是有谁在指挥！”程灵左右张望，却看不到可疑目标。她犹豫了一下，正想着发动能力查探一下，机器人却忽然剧烈地震了一下。
“怎么了？”
“不知道！”小秋也是一脸惊慌，“不对！有东西从下面来了！”
“高达君”再次一震，差点翻倒，小秋用力拉下操纵杆，在刻不容缓之际操纵它后退一步，避开从地底下冒出的攻击。这时只见一只甲虫从她们面前的地面里探出了脑袋，刚才差点把机器人掀翻的就是它坚硬的头角。
不光会分组行动，还会奇兵突袭！这绝不是这些虫子应有的智能水平！
“糟了！”小秋惊呼。虽然躲过从地下来的突袭，但火力也因此暂停。这一耽搁，强有力的蚂蚁一组顿时爬上了机器人身上，开始拆掉机枪和装甲，更有些朝着操作舱就过来了。
涌上来的数量越来越多，蕾拉用长枪刺翻了几只，却于事无补。眼看她们就要被淹没在虫子的汪洋大海里，就在这时，不远处忽然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冻结吧。”
一道无形的寒风袭来，上一秒还攀爬在机器人表面的虫子忽然全身僵硬。它们的身体在反应过来之前就已经被彻底冻结，下一秒便摔下地，清脆地碎成了几块。
蕾拉愣住了。放眼世界，能做到这一点的人恐怕就那一位。
“左章寒！”她喊出了前方那男人的名字。
曾因策划叛乱而被囚禁的左章寒此时出现在她面前，和他一同现身的还有当时一起被抓的同党。此时只见南门兄弟一枪一盾配合默契，收割着虫子的性命，而陶永控制着自己的那些陶偶与虫子展开混战，比起不怕痛的虫子，这些无生命的陶偶打起来更加无所畏惧。
“为什么他们会在这里？”程灵愣住了。
她忽然感觉到一丝寒意，扭头一看，却见徐如林不知何时站在了机器人的脑袋上，正居高临下地俯瞰整个战场。这个曾经给她带来过巨大恐惧的“魔王”此时距离她不过一米，从那身上散发出的邪气简直扑面而来。
“你就当是‘特赦’吧。”他看了程灵一眼，冷笑道，“协会有难就想起借用我们这些罪人的力量，所谓英雄毕竟也是一种很现实的生物。”
他说着，轻松地一挥手，将朝他扑来的飞蛾迎面切成两半。而后他飞身跃入虫群，开始了单方面的大屠杀。这五个人的战斗力远不是一个半残废的机器人可比，转眼之间，一度让程灵她们陷入绝境的虫群就被消灭殆尽。
小秋战战兢兢地跟在两个姐姐后面走出操作舱，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徐如林看了她一眼，吓得她立刻缩回程灵背后。
“这就算是完成了那家伙的委托吧。”徐如林踢了一下地上的虫尸，嘲讽地说，“就这种程度的对手还得专门请出我们，还要弄个‘小尾巴’盯着。协会现在真是越来越无趣了。”
“距离完成还早着呢。”左章寒冷冷地瞟了他一眼，“虽然我同样讨厌被监视的感觉，这才甩掉了尾巴。但如果连你都想中途逃走的话，我会代替‘黑嗓’丫头盯着你的。”
“你放屁吧，我从不喜欢半途而废。既然答应要救援协会里的人，我就会干到底。”
徐如林扭过头，朝着树后喊了一声：“喂，老头，出来帮我把各人的位置找出来！”
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应声从树后走出。这人看上去很面生，程灵和蕾拉对视一眼，知道对方都没见过。既然他和徐如林这些协会的囚徒一起行动，说明他也是被关起来的危险分子，要么是更早之前就被抓起来的，要么就是犯的事还不那么引人注目。
老人绕开虫尸，找了一处相对平整的地面。他抬脚将地面完全抹平，然后平举起右手，闭上眼睛。
“他想做什么？”小秋从程灵背后探出个头来好奇地问道。
“好好看着吧。”回答她的是徐如林。后者似笑非笑地说：“老头的异能也就这点作用了。”
就在他们对话的同时，那块平整的泥地正在发生变化。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笔从上面划过，在泥地上留下类似速写的图案。这样的图案依次出现，而老人在这时睁开眼睛，仔细地阅读着上面的信息。
“唔，这个应该是在一个类似虫穴入口的地方……这一个嘛，周围有树木，拖影很长，像是在林间赶路的意思……”
老人挨个慢慢地解读着图案的信息。一旁的程灵看懂了，这老人使用的同样是一种探知类的异能，可以给远方的人定位。虽然从泥地上浮现的只是一个画面，也没有标识出对应的人是谁，但至少可以获知大致的方向。
只是这异能除了展示之外更多的还需要人为解读，从这角度来看跟占卜倒是有些相似。蕾拉的“御魂托宣”和程灵的“世界函数”其实都也可以归入这个系统，只是她们在展示方面更为直观，所以不需要太多解读而已。
忽然涌起的好奇心让小秋完全甩掉了恐惧，她一路小跑凑到老人旁边，睁大了眼睛看着一个个图案在地上神奇地出现。老人看了她一眼，神情微微有些诧异。
“这个是什么啊？”小秋也不怕生了，指着其中一个有着几道波浪形曲线的图案问道。
“唔，这个……”
老人重新把注意力拉回到暗号的解读上。他眯起眼睛看着这个图案，思前想后，忽然有些意外地得出了结论。
“这个人……难道是在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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