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局长家出来后，郭磊一直眉头紧锁，似是在思考着什么。等他们走出一段，见四下无人，顾灵玉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你是想到什么了吗？”
“只是觉得有些细节很有意思，不过就刚才那样，跟他继续说下去也没用。”郭磊说，“就像老顾刚才说的，这里的白狼神传说明明是狼首人身的模样，但那个普拉斯看到的与其说是传说里的白狼神，不如说更像是一头直立起来的雪狼吧。”
“雪狼？”
“世界上的狼约有三十种，一般皮毛多为茶色和暗灰色，但其中有一种是白色的，就是雪狼。它们体型较大，身长近两米，重量在七十公斤左右，跟普拉斯描述的尺寸完全一致。雪狼一般生活在人迹罕至的雪山上，身上的白色皮毛就在大雪中最完美的保护色。这里虽说有个小镇，但气候条件来看正是适宜雪狼生活的环境。”郭磊皱眉，“虽然平时都是四脚着地，但在极少数情况下，一些猛兽也能短暂直立。从他描述的经过来看，对方并没有说人话之类的举动，直立着的时间也只是从两边打了个照面到他转身逃走，整个过程不会超过两秒。”
“你这么一说确实有些奇怪。”米兰点头，“以斯诺兰的位置和气候，这里的人对狼应该不会陌生。就算没见过白色的，在那种情况下首先想到的应该也是直立起来的狼。”
“有什么原因会让他立刻觉得那是‘白狼神’呢？”顾灵玉思索。
郭磊狡黠一笑：“比如说，在他之前这镇上就已经有了关于‘白狼神’的流言？”
米兰和顾灵玉同时一怔，而后不约而同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你们想想，这个普拉斯大少爷号称是白狼神最早的目击者，按照这报告上说的，时间大概是半个多月前，可是你们看他展示的那些浅浅的伤口，如果真的隔了半个多月，现在早就愈合得连痕迹都不剩了吧。从结痂的状况上看，我觉得距离受伤时间不会超过三五天。”
“你是说，他在时间上说谎了？可为什么呢？”
“也许是为了隐瞒酒会的时间，也许是其他原因，现在还不清楚，但我们先把这个疑问放一边，想想如果他的目击时间是在三五天前，那么有些事情就会产生不同了。”
郭磊看着恍然大悟的顾灵玉，欣慰地点点头。
“没错，目击的‘顺序’发生了变化。他不再是第一个目击者。按照新的时间来算，这些报告里有八成以上都要排在他前面，也就是说，在他遇到对方之前，小镇上大概已经在流传着关于‘白狼神’现身的传说。因此在醉得迷迷糊糊时，他的第一反应就是‘白狼神’。”
“等一下，这里面还有一个问题。”米兰皱起眉，“就算那个大少爷不是首个目击者，但照你这么说，这头白狼和传说中的白狼神并不像啊，为什么之前那些目击者里就会出现关于白狼神的说法呢？”
“好问题，这就是接下来要确认的事情。”郭磊点了点头，“所以我们赶紧走吧，去找报告里的下一个目击者。”
“如果我的猜想没错，事情正在往越来越糟的方向进展。”他的神情罕见地严肃起来。
接下来的半天，郭磊带着顾灵玉和米兰沿着目击报告的顺序拜访了其他的十几个目击者，发现这其中有接近一半的目击者已经离开了斯诺兰，搬往其他地方去了。他们开始还以为是这怪物给人造成的心理阴影太大，不惜背井离乡也要逃命，然而经过向其他人了解后发现，这些离开斯诺兰的人在当地口碑都不怎么好，也就是日常所说的乡里恶霸。而那些平日里没有做亏心事的人就算见到了白狼神也不怎么害怕，在报告里，这部分人记录的也只是“目击”，并没有像那些恶霸一样成为被白狼神袭击的对象。
“老实说挺解气的。”一个亲眼见到白狼神殴打恶霸的老太太笑着说道，“这些人平日里横行惯了，尤其是对我们这些老人，呼呼喝喝都算轻的，心情不好还要拿我们出气，半夜三更喝醉了直接过来踢我们的门，把我们惊醒了，他们就哈哈大笑！我们能怎么办？敢怒不敢言啊！现在老天有眼，白狼神终于看不下去了。我当时看着白狼神挥起那拳头啊，一拳接着一拳落在那家伙身上，跟打沙包似的。那混蛋平时仗着高个子欺凌别人，在白狼神面前就跟小鸡仔似的。虽然白狼神留了力没有揍死他，只是把他打得脸青鼻肿就算了，但看到那个肿成猪头的模样，我心里是真的解气！”
“等等。”郭磊皱着眉打断了兴奋的老人，“你说白狼神当时是用拳头揍的？不是爪子？”
“当然了，白狼神狼首人身，当然是用的拳头啊，爪子那就是畜生了。”老人面带鄙视地看了他一眼，“你们是外地来的吧？哦对，还真是外地来的，情有可原。”
“怎么回事？”
道别了老太太，刚走出没几步顾灵玉就忍不住问道，“会不会是这位老太太看错了？”
“就算有可能看不清楚拳头和爪子，但脸青鼻肿这点估计是没错的，爪子可不是这种殴打效果。”郭磊沉思道，“从时间上来算，这位老太太算是白狼神第五次出现时的目击者，我们先假定这时候的白狼神还是狼首人身的状态。这个时间，距离现在正好是十天之前。”
郭磊找了一处沙地蹲下，捡了根树枝在上面画出一条横线，就当是这次事件的时间轴。他在时间轴的最右边写了个“今天”，最左端则是报告里宣称的普拉斯遇到白狼神的时间，因为是距今二十一天前。郭磊标记了数字的“21”。
在它的旁边写着的“20”，是郭磊自己认为的第一起目击事件的时间。见到白狼神的是一对在街角依偎取暖的流浪汉夫妇，他们自称看到有一个长着狼的脑袋，穿着人类衣服的身影在月下的街道上快步跑过，因为除了头部之外都和一般人类无异，他们一开始以为这只是一个戴着头套的怪人，直到后来流言传开后才知道自己当晚见到了传说中的“白狼神”。
“我假设他们看到的真是白狼神本人，而不是另一个戴着头套的怪人。那么按照这对夫妇所说，这时候的白狼神并不显得魁梧，除了有个狼脑袋之外和一般人没啥区别，甚至还穿着人类的衣服。可惜的是，因为隔得太久，他们已经一点也记不起衣服的颜色和款式了。”
郭磊手中的树枝往右移了一些，依次写下了“16”“13”和“11”。
“这是白狼神在小镇上第二次、第三次和第四次出现，单看它们各自和前一次的时间间隔，正好分别是四天、三天、两天和一天，一个漂亮的等差数列，说明白狼神出现的频率正在上升。而且，如果说第一次现身只是惊鸿一瞥，那么从第二次开始，他就带着目的来了。”
郭磊点了点“16”：“第二次现身，他在一个小巷子里救下了一个被欺凌的孤女，并且把那个意图不轨的家伙揍了一顿，最后赶在那家伙的同伴到来前拉着女孩逃走了。有两个流浪汉见到了他逃走时的身影，据他们描述对方跑动的姿势好像有点一瘸一拐，像是受伤了。”
“赶在对方因为惊讶而无法反应的时候动手把人打了一顿，然后赶在增援前离开，这个过程中还受了伤。”顾灵玉一下子抓到了重点，“这个阶段的白狼神，战斗力和普通人差不多。”
“没错，然后是第三次。”郭磊移到下一个日期，“这一次白狼神动手的原因不明，据说被他殴打的那两人有拐卖小孩的嫌疑。但是这两人已经搬走了，现在没时间去找来当面确认。假设这个传闻是真的，那么这次现身也符合白狼神一贯只对恶人出手的设定。”
“已经可以一打二了。”米兰说。
“第四次现身，目击者比较多，揍的是另一个有贩卖人口嫌疑的恶霸。虽然只是一对一，但这次似乎是全程碾压的单方面殴打，而且据目击者说，这次出现的白狼神是个身高超过两米，肌肉饱满的魁梧大汉。他的皮肤像雪一样白，上半身赤裸，只有下半身穿着一条短裤。”
郭磊敲了敲时间轴的中间处，写下数字“10”。
“然后是刚刚问到的第五次现身，虽然老太太说不清楚，但至少狼首人身这点还是可以确认的。而且你们记得没有，她说那个仗着体型欺压别人的恶霸在白狼神面前就跟小鸡仔似的，也就是说，这一次现身的白狼神也是体型远超常人的魁梧大汉。”
“但是如果从一开始就那么巨型的话，那对流浪汉夫妇没理由会注意不到。同样道理，一力降十会，有那样大的体型，不用动手都可以把人震慑住，在街头打架应该谁也不怕。”顾灵玉说，“在这五次事件的十天里，白狼神也在成长！”
“而且这成长还相当快速。”郭磊点了点时间轴右半边的中间，“从第一次现身，直到十天后老太太见到他为止，不管体型怎么变化，他至少还维持着‘狼首人身’的状态。但就在三五天前，普拉斯大少爷和他打了照面，这个时候他的全身已经覆盖了白色的毛发，双手也从拳头变成了爪子，从外形来看，已经几乎就是一头直立的雪狼了。”
“看来事情和我猜想的一样，不管是召唤型还是变身型的异能者，这个‘白狼神’正在往野兽化的方向飞快进化着，这速度甚至还在明显加快。”郭磊皱起眉头。
这一刻，他的耳边仿佛回响着会长意味深长的那句话：
我个人希望他还没越过‘那条线’，但大概不能抱着太大的期望……
“必须赶快把那个人找出来。”郭磊重重说道，“在事态变得更糟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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