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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亏了拍摄这段视频的高清摄像头，当郭磊将画面局部放大后，众人可以清晰分辨出那里面的细节。他们看到那只甲虫模样的生物如人般用后肢直立而起，缓缓走向一个被吓坏了的士兵。那个士兵的面具已经在刚才的战斗中破损了大半，此时虽然烟雾渐散，但还是吸入了不少刺激性气体，涕泪交流无法反击。
他的嘴一张一合地快速动着，像是在说些什么。在这种吓破了胆的状态下，郭磊猜测他说的很有可能是求饶之类的话。就在这时，众人看到那只虫子的口器也跟着一开一合，一副像是在说话的样子。同时，它虽然缓慢，却异常清楚地做了一个“动作”。
在它做出这个动作的时候，那个士兵还没有什么特殊的反应，而是依旧快速说着什么。但在接下来的几秒里，他忽然明显愣住，抬起头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虫子。
显然，令他震惊的不光是对方这个“摇头”的动作，而是在这同时发生的其他事情。
“它在说话，或者至少发出近似于人类的声音。”罪门神情凝重，“就算看到摇头这个动作，那个士兵大概也还没有反应过来，但如果同时听到从对方口中说出近似人类的语言，那么就算在恐惧中，他也会发现不对头。”
岳千千微微皱眉，她发现就在这个时候，那个士兵的表情明显变了。他的嘴巴再次动了起来，虽然画面的清晰度不足以让他们读出唇语，但很明显和刚才的求饶不是同样内容。
在他说完这句话后，那只虫子再次缓慢地摇了摇头。士兵一愣，跌跌撞撞地转身，就要手脚并用地逃走，但就在他刚刚转过身的那一刻，身后的虫子扬起了锋利的前肢，向前踏出一步，轻而易举就刺穿了他的胸膛。
“那士兵尝试向他提出什么，但被拒绝了。”米伽罗的脸色也不好看，“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这确实足以被称为‘交流’行为了。”
相比起“说人话”，“与人类交流”显然是智能水平更高的表现。须知道鹦鹉之类的生物也可以在某种程度上模仿人类语言的发音，虫子有特殊的发声器官，说不定也能做到类似的事情。但光是“说人话”还并不代表它们就明白了话语中的含义，也有可能只是学舌而已。
然而看到眼前这样的交流举动，米伽罗不得不承认，这些虫子确实具有某种程度的智能。
“麻烦。这样一来就更难对付了。”一旁的利亚姆自言自语道，“希望这样的只是少数。”
听到他的话，一旁有几个人不自觉地微微点头，显然也正思考着相同的事情。还有几个甚至开始不自觉地轻轻跺脚，这是在看到情况紧急之后内心焦躁的反应。
郭磊注意到了他们的这些小动作，心中不禁一笑。
这几个都是心直口快的家伙，甚至都没注意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做出了这样的反应。虽然协会名义上不存在了，他们也因此失去了“英雄”的名号，但看到眼前的景象，他们心里下意识思考着的显然还是如何击败这些怪物虫子，将被困住的民众从危险中拯救出来。
若不是这样，虫子们好对付还是难对付自然都有军队处理，又关他们什么事呢。
然而在眼下这种局面，就算他们是冲着消灭虫子去了，谁知道这过程中会不会被人从身后捅刀子呢。如果在和虫群激战正酣的时候被军队从后面来个伏击，玩一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那对于目前风雨飘摇的协会无疑会是一场灭顶之灾。
“我知道大家在想什么。”罪门直截了当地捅破了这层窗户纸，“你们已经在思考着如何对付这些虫子了，但是别忘了，现在那些军队除了对付虫子，跟我们也是敌对关系。在这一点发生改变之前，我们到那里去有可能也会被攻击，或者干脆就被他们利用。”
“就因为这样，难道我们就不做了吗？”索菲亚面色铁青。
罪门扭过头，用一种看智障般的眼神看着她。
眼看着两人又要吵起来，旁边的“酋长”巴莫清咳一声，加入了谈话。
“暂时来说，我赞同罪门的担忧。现在谈救援有些太早了，我们和那边的军队还没有形成这方面的默契，如果就这样直接进入包围圈的话，别说救人，也许我们在试图穿过封锁的时候就会被当做敌军，直接开战了吧。”
“但是这样……”索菲亚正要反驳，巴莫挥了挥手，示意她先听完。
“但是即便在这样的不利条件下，我知道大部分人还是在思考着如何救援那些城市里的居民。这是英雄的本性，哪怕有一天协会真的不存在了，这个念头本身就是各位身为英雄的证明。”巴莫说，“我们必须去救人，这一点没有任何争议。”
“这一点我同意。”罪门说，“但重点是怎么做。如果在这之前死了，那也就谈不上救人。”
“不管怎样，我们可以先移动到内罗兰附近，看看情况再决定下一步要如何过去。”巴莫沉吟道，“现在这些虫子吸引了大部分的注意力，周边的军队几乎都被调集去守卫防线，这样一来，内罗兰周边地区反倒呈现出真空状态。这不刚好就是我们在寻找的安全地带么。”
“无异议。”罪门点头，“那么接下来就由你这个‘临时议长’去负责说服开车老大……”
他故意在“临时”这两个字上加了重音，显然是语带讽刺。然而他话还没说完，一旁的郭磊却忽然开口打断了他。
“如果你是说调整前进方向的话，现在已经好了哦。”郭磊说。
他敲了敲旁边的窗玻璃，指着外面路边树木的影子：“你们看，这些树木的影子方向刚才还和我们平行，现在却指向我们的右边，两个时刻相差了将近九十度。也就是说，在刚刚我们说话的这几分钟里，车子已经不知不觉地转过了一个大弯，现在正朝着南边开过去。”
他笑道：“虽说这车上装的是自动驾驶系统，但目的地和路线总还是由人去设定的吧。也就是说，那位‘开车老大’显然也看了视频，现在自己也想要往内罗兰去呢。”
“说得对。”
众人循声望去，却见连接着货厢和驾驶室的门不知何时已经被打开了，英雄协会的会长谈陵游就站在那里。他的双眼炯炯有神，在颠簸的货车上站得笔挺，犹如一杆长枪，浑身上下不间断地向外散发着活力和光彩。在众人眼里，他依旧还是平日里那个可靠的会长。
“我的想法和‘酋长’一致。因为这场危机的发生，内罗兰附近的军队都被调集到包围圈附近，他们的身后反而成为了防御相对薄弱的地方，我们的临时基地就要设在那里。”
他废话不多说，以斩钉截铁的语气下了结论后便开始分配任务。
“雷诺阿，你在到达目的地后立刻操纵周边植物将车子覆盖起来，做好掩护。在完成前利亚姆你要在车旁警戒，随时好准备张开最大功率的防护罩，以防敌人万一发现后使用远程重火力攻击。阿丽亚，你也要下车警戒，必要时候用你的‘暗夜降临’压制靠近的敌人。巴莫和依帕卡，等临时基地设立完成后，你们替我去一个地方……”
谈陵游一个接一个地布置任务，接到任务的人也没有多余的话，一句坚定有力的“是”就是他们的答复。对于最关键的那个问题，他却没有拿出来讨论的意思，只是简单地说了一句“我会负责解决的”。
换做在以前，英雄们对于他这个会长的决定基本是无条件拥护。但在今天，一贯不多话的雷诺阿却第一次站出来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只是这样还不够，会长。”他直视着谈陵游的眼睛，“我会完成任务，将临时基地完美地隐藏起来，但在这之后要开战，还是要讲和，你至少得给我们这个问题的答案，这将决定我们在遭遇军队时可以采取哪种程度的行动，也可以约束一部分人不要乱来。”
他用上了以往少有的强硬语气，而这也代表了协会里不少人心里真实的想法。在这个最为关键的问题上，谈陵游一改以往坦诚的作风，对大家遮遮掩掩，总是独自行动。尽管知道他一定会承担起最艰难的部分，但这样一来，协会里的其他人却难免会有被排除在外的感觉。
这一次面对着雷诺阿的愤怒，谈陵游也给出了同样直接的回应。
“我始终觉得这个世界足够大，大得足以包容太多的不同。因此我会做好最坏的准备，但也要先寻找其他更好的可能性。”他说，“但是，我不会要求你们也做出和我一样的决定，作为一个人，你们有选择自己前行道路的权力。如果你们认为一定要旗帜鲜明地战斗才能继续走下去，那就干吧，到那之后想做什么都是你们的自由。哪怕彼此想法不同，我还是会支持你们的一切决定。”
“到了最后关头，如果听到召唤，我一定会出现在你们身边，和你们站在一起。”
他看着大家笑了笑：“这句话，不是作为‘会长’，而是作为你们的‘同伴’说的。”
他摆了摆手，转身走入驾驶室里，反手又关上了门。就在转过身背对着众人的那一瞬间，郭磊注意到他的脸上忽然闪过了一丝疲态，一直闪闪发光的眼神也跟着黯淡了一下。
联想到之前谈判结束后的那一次吐血，看来谈陵游这几分钟里的良好状态都是强撑出来的。尽管有特蕾莎的治疗，此时的他依然还是旧伤未愈的状态。
就在这时，郭磊感觉到旁边投来一束带着敌意的目光，隐约听到如蚊哼般的自言自语。
“原来如此，为了不再作为‘会长’，必须放弃协会……”
他下意识扭过头，正好迎上了雷诺阿愤怒的眼神。
是你干的吧？
他的眼神仿佛在诉说着这句质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