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够了吧，会长。”
左章寒看着擂台上的二人，声音微微颤抖。
直到目前为止，岳千千的表现不可谓不好。她就像一块海绵，从之前出场的考生们身上吸饱了水分，借此不断壮大自己，甚至在这基础上拿出了属于自己的创新。从身体机能和各项技术来看，她对比起岳阳来几乎没有一项占优，在异能方面，辅助型的“春风”比起岳阳的雷电显然也更不适合在擂台上作战。但凭借着机智的应对，她在开局至今的几分钟里和岳阳打得有来有回，在场面上完全不落下风。
但在左章寒看来，这种均势到此为止了。
为了维持现在的局面，岳千千已经拿出了自己的全部，甚至可以说发挥出了百分之一百二十的水准，但岳阳显然有所保留。作为一个风格偏向攻击型的战斗专家，他并没有像第一回合那样抢攻，而是将初次进攻的机会留给了岳千千。在这之后他偶有反击，但明显都只是试探，看上去就像是给对方出题一样。每当岳千千破解了他的题目，他就调转方向，拿出一个和之前截然不同的战斗风格，继续向对方施压。
作为连续试探的代价，他硬接了岳千千一腿，被石匕首划了几下，又被双掌推了一把。
完全不疼不痒。
“会长，已经够了吧。”左章寒压低声音劝道，“小千已经到了极限，岳阳这边却正要拿出真正的实力。如果被那种堪比‘电磁炮’的攻击打中脑袋，说不定就是当场死亡的结局啊！仅仅是一个执照考试，没有必要发展到那种地步吧！”
谈陵游漠然地看着擂台，摇了摇头。
“没有人跌下擂台，也没有人认输，裁判也没有叫停战斗。”他淡淡地说，“你觉得，我有什么理由直接给他们一场结局呢？”
“再继续下去，真有可能会死的啊！”左章寒咬着牙努力压住声音，“在那种超高速下，就算是刃语也未必能保证小千的安全啊！”
“我知道，所以呢？”
“所以说，你到底看见了没有！”
左章寒终于按耐不住，声调猛地上扬。后面观战的政要高官们都被他突然的爆发吓了一跳，纷纷朝他投来惊讶的目光。这个书记官似的中年男人在这之前一直都以温文尔雅的书生形象示人，谁也没料到他居然会在这个时候突然爆发。
可左章寒却对这些不管不顾，狠狠地一把揪住谈陵游的领子。
“你看见了没有，小千她正在发抖啊！”他指着擂台的方向吼道，“她自己也很清楚，接下来的战斗危机重重，自己正面临着死亡的威胁啊！就算是这样，你也丝毫不为所动吗？”
谈陵游缓慢却坚定地拿开了他的手。
“就算这样，那也是她的选择。”谈陵游平静地说，“如果觉得坚持不下去，认输也是一个选项。她完全可以这样做，但她没有。”
“难道因为一个年轻人的逞强，我们就要冒着失去她的风险吗？”
“别忘了，‘面对恐惧’同样是其中一个选项，她既然在这件事上做出了自己的决定，我们别无选择，只能尊重她——不论代价是什么。”
他拍拍旁边的座位：“坐下看吧，你挡到后面的贵宾了。”
左章寒回头看了一眼，愤愤地坐下。他死死地盯着擂台上对峙的二人，脸色越发阴郁。
过了一会，他缓缓开口。
“前方明明是死路，有人却执意向前。你不拉住他，眼睁睁看着他跌下深渊，难道这也算是英雄的所作所为吗？难道你不等于是间接杀了他么？”
“这是身为英雄的觉悟。”谈陵游答道。
左章寒深深地看了他很久，似是在最后确认着这句回答是否发自真心。
过了很久，他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干哑的一句话：“那我懂你的意思了。”
他转过头看着擂台，面无表情。
在那里，一度停滞的战斗已经重新开始。
“三，二，一，来了！”
岳千千眼睛死死地盯着岳阳指尖的方向，突然刹住脚步，朝着相反的方向全力跃出。
在她背后，一道白色的细小影子尖啸着和她擦身而过，直接击中另一边的墙壁，打出了一个深深的洞。这样的威力直接落在身上的话，不用想也知道会是什么样的惨状。
岳千千就势一滚，起身站起的同时扭过头，再次将目光牢牢锁定在岳阳的手上。
这样做并不好，她也清楚，毕竟太过关注某一点的话，就会失去对周围其他事物的警戒能力。不过幸好这是场一对一的战斗，她只需要关注岳阳的动作，其他东西不必太过理会。
避过了前几次攻击后，她已经渐渐找到了应对的方法。岳阳嘴上说着难以控制方向，实际上却是在有意避开她身上的要害，避免一击之下闹出人命。正因为这样的心态，除了第一发明显带有威吓意味的攻击之外，他瞄准的常常都是手啊脚啊这些远离躯干中心的部位，闪躲起来相对要容易一些。
再者，既然这是他自己能够掌控的射击，那其实就跟使用手枪之类的武器一样。他会有瞄准的动作，需要将指尖扣住的小石头指向要射击的目标，岳千千仔细观察他的目光，再留意他手腕的朝向，举手的时间，以及从手臂充电一直传递至指尖的节奏，由此便能获取他这一发攻击的弹道角度和发射时机，及时做出闪避动作。
这一系列的行动听上去容易，实际上在观察的过程中却不能有丝毫失误，行动时也不允许出现一点犹豫。岳千千将注意力集中到极致，拿出了最完美的身体反应，就算做到这种程度，她也只是勉强躲过了这几发射击而已。
“起手速度快，射击威力大，在远距离下完全没有办法应付。”岳千千一边闪躲一边思考着策略，忽然苦笑起来，“难道其他情况下就有对策么？”
开战至今，她已经试过了好几种办法，却始终找不到突破口。寻求近身战的话，岳阳可以发动无差别电击；中距离时，有强化身体后的格斗术，他始终速度占优；若是把距离拉开，就是电磁版本的“弹指神通”。不管在哪种距离下，岳阳都没有死角，能够稳稳地压制住她。
难道接下来真的只能被动挨打，就没有反击手段了？
岳千千忽然心中一动：“等等，如果将思路逆转过来……”
她刚才躲开这几发射击，确实是非常惊险，每次都是游走在受伤边缘。但这惊险的程度也反过来说明一件事，如果其中哪怕有一次瞄准的是她的身体，她都不可能躲开。
但岳阳终究没有这样做。
尽管嘴上说得吓人，一度也确实杀气凌人，但说到底，岳阳不是那种杀人不眨眼的家伙。
“怎么说也只是考试，他当然不可能真动手嘛。如果把这个考虑进去……咦？”
岳千千想到一半，忽然惊觉自己这会的想法真有几分卑鄙。
“看来是受了某人的影响啊。”她吐了吐舌头。
心意已定，她突然蹲下，压下身子，双手从背后按在了地面上。这个动作瞬间将她的面门和上半身直接暴露在岳阳的枪口下，中间完全没有一点防护。
若是在生死相搏里，这种姿态简直和自杀没两样。然而放到这擂台上却是另一种结果。
岳阳原本瞄准了她，准备继续用这种射击消耗她的体力，然而在看清这个姿态时，他禁不住楞了一下。
攻击吧，现在岳千千暴露出来的全是致命要害，一动手就会出人命。
可是不攻击的话……
“不攻击的话，就到我了！”岳千千双手往上一扯，手中已经多了两条灰白色的长鞭。
这是她的惯用招式，用“春风”软化地面后就地取材，将软化和变轻的石板作为工具使用。这一次她在捞起鞭子后立刻将其尖端硬化加重，使其变成介乎鞭子和流星锤之间的武器。
“上吧，响尾蛇！”
她抖动手腕，长长的鞭子仿佛瞬间有了灵性，如蛇般半立而起，从两侧呼啸着袭向岳阳。
“她的异能还可以给死物赋予灵魂？”场边的荆红叶大惊失色。
“这是技术！名字喊来唬人而已，你还真信啊！”井心月敲了一下她的脑袋。
以那纤细的手腕甩动长鞭，岳千千已经尽可能地让这攻击更快，角度更刁钻，猝不及防之下，一般人根本无从躲避。
但对于岳阳来说，他甚至还有先犹豫一秒再闪避的余裕。
攻击是从两边来的，闪避的方法不外乎三种。跃起的话，在空中无法做出后续动作，容易成为活靶子；如果向后退，那就是进一步拉开距离，有利于他的“电磁枪”发挥。
但如果岳千千再像刚才这样拿自己性命做要挟，他也很难办。
“所以只能向前，一个突击快速解决。”岳阳下了决定。
他再次启动异能，微量的电流在体内流转，让运动力瞬间达到了这具肉体所能抵达的上限。赶在两根鞭子的尖端抽过来之前，他矮下身子，如炮弹般向前射出。
然而就在下一瞬，他突然发现岳千千已经近在咫尺。原来就在他起步的同时，岳千千已经全速冲了过来，两边相向而动，距离几乎瞬间归零。
电光石火间，他突然注意到岳千千手里有一点灰白色的影子。那又是一把石匕首。在冲出的同时，她松开了鞭子，用双手牢牢攥紧这把石匕首，将它顶在身前。在这样超高的相对速度下，如果他继续向前，必定会被这把匕首狠狠刺进身体。
“混蛋！”
来不及闪避，也不可能停下，面对近在咫尺的锐器，岳阳本能地释放了最大功率的电击！
像一颗巨大的闪光弹在擂台中央突兀爆开，一瞬间耀目的白光吞没了整个场馆，将一切笼罩在光幕之中。观众们好不容易恢复了视力，却只看到擂台的中间已经出现了一个大坑，而岳阳自己也被电击的反作用力弹得飞了出去，重重的摔在擂台边上。
岳阳全身酸痛不已，鼻子似乎能闻到皮肤散发的焦臭味，双手用力按住地面才艰难的撑起了身子。他耳边还有点嗡嗡作响，晃了晃脑袋，因为电击而混乱的思绪开始渐渐恢复。
“糟了。”他突然一阵懊悔，惊慌地四处张望。
现在回想起来，岳千千瞄准的并不是他的要害，撞上去顶多受伤。但在那种紧急状况下，他无意识的反击已经把胜负上升到生死相搏的程度。那一记无差别电击是他所能支撑的最大功率，连他这个长期经受电流锻炼的人都几乎承受不住，对普通人来说绝对是致命一击。
自己该不会错手杀了人吧！
就在这时，他听到观众席上传来的惊叹。
而他的目光也终于捕捉到那个身影。
岳千千就站在对面的擂台边缘，一脸茫然地低下头看着自己双手。她的衣服有好几处烧焦的痕迹，但底下露出的肌肤却依旧白皙。没有高温烧伤，也没有被电流撕裂开的痕迹，除了少许在刚才战斗里沾上的尘土，她的身上竟然看不到一点在刚才电击里受到的伤害！
完好无损？
“这怎么可能！”
不光岳阳，就连选手席上也传来了惊讶的呼声。
喧嚣的人群里，只有郭磊沉默地托着腮，若有所思地看着岳千千。
看着她眼睛忽然一闭，倒地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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