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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忽然出现在深夜街头的“善人”显然不希望别人认出他的模样。郭磊特意拿出了望远镜，却发现他不光用大衣的兜帽遮住的头，还特意戴上眼镜和口罩，严严实实地挡住了脸。他下巴线条刚毅，虽然蒙脸这行为似乎有点鬼祟，但方脸型却给他一种正气凛然的感觉。
这人刚刚在拐角处现身，那些流浪汉们就齐刷刷地发出一声欢呼，刚才那副病恹恹的模样顿时一扫而空，一个两个都像是敏捷得换了一个人，从地上弹起来就往手推车那边冲。这个人原本还想控制一下秩序，但无奈对面这些人实在是太过凶猛，他刚把手抬起来，人群就迅速围住了他，一时间十几只手都往车上的袋子伸去。
“别急，大家都有！排好队一个一个来！”
郭磊竖起耳朵，远远地听到了他的呼喊。这是个听上去低沉沙哑的男子声音，很明显经过了变声处理。他的呼喊最后也没能起到多少效果，那些一开始就上来抢的家伙最后还是拿走了自己想要的热水和食物，这才心满意足地走到一边美滋滋地享用。一轮哄抢过后，车上的物资已经不多，那些乖乖排队的人最后每个人只能分到一小部分。
“对不起，对不起了。”黑衣人一边分发东西一边向这些人道歉，仿佛他不是来发放物资，反倒是来抢走物资似的。这些规规矩矩的人最后拿到手的食物远比之前那些人要少，他们聚在街角的另一侧，一边吃着，一边将怨恨的目光投向对面的家伙。
“你说后面这些人里，会不会有几个在下次就变成一上来就抢的人呢？”郭磊说，“明明守了规矩，最后却得不到好结果，而那些占了便宜的人到最后也没有受到什么惩罚。对正常人来说，闭着眼也知道应该怎么选吧？”
“可这些毕竟是因为那人的善心才带来的啊。”顾灵玉若有所思，“要是所有人都直接动手抢，让他看到了丑恶的一面，我想说不定他以后都不会给这些人带东西来了。”
“这就是零和博弈里有趣的部分了。如果大多数人都只想着选择对自己最有利的方案，最后的结果很可能是全盘皆输，而他们中的一些人甚至到时还会怪罪起这个给他们带来水和食物的人。”郭磊笑了笑，“人性就是如此啊。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认为自己是有罪的。”
他们在上面说着话的时间里，底下黑衣人带来的一推车东西已经分配完了。他扶着空荡荡的手推车，站在那里看着狼吞虎咽的人们，低着头像是在发呆。
他忽然转过身，抬起头远远地望着郭磊的方向，一动不动。隔着这么远的距离，郭磊却感觉对方的视线像是穿透了玻璃，直接落在窗边的他们身上。
“喂，他这是在看我们吗？”顾灵玉注意到了对方的动作，但隔着反光的眼镜确认不了视线，他一副不敢确定的样子。
“我不知道，也许他是在看钟上的时间吧……你说呢笨蛋，就这么一动不动地盯着这边看，这一带难道还有其他高楼吗！”
话虽这样说，但郭磊也不能确定对方就是冲着自己来的。毕竟现在是晚上，他们的房间又亮着灯，一看就有人在里面。对方说不定只是做完慈善后发现镇上最奢华的房间有人入住，一时触动灵魂，感慨一下贫富悬殊之类的事情而已。
但莫名其妙地，郭磊又感觉对方似乎有话要说。
不知不觉中，笼罩着天空的云层开始散去，和煦的月光重又洒在这片雪白的土地上，让能见度一下子提高了不少。黑衣人抬起头朝天上看了一眼，然后便紧紧裹起大衣，压下帽子低着头快步离开。他走得很急，甚至连一开始运送物资用的手推车也忘了带走。
一个刚刚吃饱的流浪汉远远看着他离开，又看了看周围，然后小心翼翼地靠过去，用后背把手推车顶进旁边巷子的阴影里。
“稍微亮一点就离开得这么突然，看来很怕被发现真实身份呢。”顾灵玉看着那人步履匆匆的背影，斩钉截铁地说。
“感谢你提供这个毫无意义的推理。”郭磊也在盯着那个方向，“有问题是肯定的，关键是问题出在哪里。他为什么会有那么激烈的反应，又为什么必须匆忙地离开？”
郭磊回想起刚才那人明显的颤抖，显然是在那一刻想起了什么，但当时对方身边除了狼吞虎咽的流浪汉之外没有别人，目力所及的范围内也没有出现什么可疑人物。也许是天上的月亮让他想起了什么？但这种“睹物思人”式的联想，在郭磊看来也是很扯的东西。
“真是古怪。”郭磊默默地把这件事记在心里。这些看似和正事无关的细枝末节，说不定哪天就奇妙地连接在一起了。
接下来长夜漫漫，他本想着随便戏弄一下顾灵玉，愉悦心情，再就着目前这些零碎的线索胡思乱想一番然后睡觉。然而他还没付诸行动，房门便响起来了。一开门，米兰在门外急匆匆地说：“刃语前辈叫你们现在过去他房间。”
“会有什么事呢？”顾灵玉自言自语。
“还能有啥。”郭磊大笑，“召开作战会议了呗。”
作为队长，刃语独自一人住着整个房间，正好将这里作为小队召开会议的临时作战室。当郭磊等人走进去的时候，身为副队长的荆红叶已经在里面了。她眉头紧皱，似是在思考着什么复杂的问题，显然已经和刃语有过一轮讨论。
“好了，人到齐了就正式开始吧。”刃语示意顾灵玉把门关上，“我们来讨论一下明天开始要做的事情，然后来简单地分一下工。”
他敲了敲桌面，示意其他人也一起看向桌上铺开的地图。这是由镇政府提供的斯诺兰详细地图，相比起一般的旅游地图，这张图上还标注了地下水道的走向，水道口位置，电力铺设线路等一系列基础建设的情报。在需要追踪的时候，这些信息有时也会派上用场。
“关于这次任务的情报，你们在飞机上都已经看过了。红叶刚刚照着地图把那几个目击报告里提到的地点标记出来，你们先看一看，有什么想法随时说出来。”
“这还用看一看嘛。”郭磊笑道，“简直一目了然啊！”
他的手指在地图上追随着标记的红点，先是沿着小镇中央的那些画成了一个圈，最后朝着西北方向画出了一条线，直接通往小镇外面去了。
“这样一看，目击报告就很直观了。”郭磊说，“在小镇中央突然出现，然后沿着西北方向逃走，最后离开小镇——当然也有可能方向是反过来的，不过我隐隐约约记得，在小镇西北角的那些目击报告里说的好像都是‘目标往北移动’？”
“你说的没错。”荆红叶说，“如果你们晚一点到的话，我还打算按照目击报告把这些红点标上箭头，表示目标当时移动的方向。如果那样的话，应该就是你刚才分析的这种情况。”
顾灵玉沉思：“忽然在镇上出现，然后以怪物的姿态逃出小镇，这个听上去像是一个变身型的能力者所为啊……等等！”
他忽然睁大眼睛，似是发现了问题关键：“你们还记得今天在机场时那个镇长说的话吗？他自己不也说要叫我们找出‘变成白狼神’的人，这样看来真相就是如此吧，这个怪物就是小镇上某个人变的！”
“不排除这种可能，但不能有‘真相就是如此’这种先入为主的想法。”刃语说，“就凭现在手头上的这些信息，其他的可能性也是存在的。比如这小镇的地下管道网络发达，这个怪物完全可以通过这个路线入侵到小镇核心区域，然后现身，引起恐慌，之后再逃出小镇，制造出你刚才这样的错觉。又比如，这个怪物确实和小镇上某人的异能有关，但并非那人变化而成，而是类似‘控制傀儡’或者‘制造生物’之类的异能效果。那样的话，万一你在面对他时全副心思都提防着变身，后果就是有可能被旁边的怪物偷袭。”
以刃语平时的性格来说，这一番啰啰嗦嗦而又充满耐心的话算是相当罕见了，从他这有点别扭的表情来看，他似乎努力想要在这次行动里扮演好一个导师的角色。
“我明白了，接下来一定会三思而后行。”顾灵玉显然也感受到了这一点，一脸严肃地用力点了点头。旁边的郭磊看到这别扭的两人差点笑出声来。
“所以，接下来首要的任务就是收集情报。”他连忙憋住笑说道，“这边提供的信息严重不足，我们必须自己动手，至少也得先找出对方的真面目，后面的事情才不会太过被动。”
“是的。”刃语点头，“所以按照刚才所说的几种可能性，我们兵分两路。红叶，你用你的能力从空中对小镇周边进行侦查，尤其对西北面的郊区重点调查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怪物出没的痕迹。”
“明白。”荆红叶点头，“我会优先确认它是否外来的。”
“然后其他人，由郭磊带着在小镇上收集情报，行动方式和人员分配我全权委托给你，只有一个原则就是不要引起骚乱，影响本地居民的生活。”刃语看着郭磊，“这一点是工作的底线，请你务必遵守。”
“好聪明，一下子就堵死了我刚刚想出来的高效手段啊。”郭磊苦笑。
“那前辈您呢？”顾灵玉鼓起勇气问道。
“我啊。”刃语耸耸肩，“我要一个人安静一下，慢慢思考下一步棋要怎么走。”
他努力摆出一脸认真模样，郭磊却忍不住在心里吐槽。
“情报都不足还思考个头啊！你根本就是想在酒店睡大觉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