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5 ​回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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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磊背靠着墙盘起腿坐着,交握的双手垂放在腰间,少见地紧锁着眉头。

他的目光越过周围众人,遥遥投向另一边的那个男人。对方此时正是这样的坐姿,唯一不同的便是斜斜靠在他左肩上的那把武士刀。那把刀还未出鞘,却仿佛有种摄人心神的魔力,明明想要看清楚那个男人的,最后目光却总会不由自主地被那把刀吸引过去。

郭磊清楚,这里头的玄妙之处并不在这把刀本身,而是在于这个人。这意味着对方的精气神已经与武器融为一体,甚至将灵魂倾注到武器之中,让其在存在感上甚至盖过了肉身。

这样的人所挥出的一刀,势必拥有着一般剑客无法比拟的威势。哪怕他此时以这种完全不适合拔刀的姿势坐着,但从他身上散发的气魄正明确无误地告诉大家:只要他想,就能在一瞬间斩杀掉在场的所有人。

“不行啊,简直毫无破绽。”郭磊叹了一口气。

和他一起被关在这里的包括这次执照考试八强的另外几个,一个去年刚拿到执照的正式英雄,以及一个看上去就很贤惠的女仆。后面两个算是暂时不明底细,但对这届考试的几位,郭磊算是把各自底牌都分析透彻了。他刚刚在脑中用这些人试着组合了几十种行动方案,但没有一种有机会击败眼前的强敌。

连百分之一的机会都没有。

这情况比十几分钟前更糟。哪怕在擂台上面对看似毫无弱点的岳阳时,他仍旧觉得自己至少有一成机会可以赢——事实上若不是被突然打断,这概率已经在他智勇双全的奋斗之下上升到了接近一半。但在裁判刃语用眼睛都跟不上的速度挥出那几刀,将擂台和观众席瞬间整齐斩开之后,之前那些看着精彩的谋略与打斗顿时都变成了小孩子玩闹的程度。

老牌英雄与菜鸟们的差距,真的就像大人与小孩一样。

“可是刚才还没分出胜负呢。”郭磊嘟着嘴不爽地念叨。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想什么分胜负呢!”岳千千用力敲了一下他的脑袋。

比起脑子里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郭磊,岳千千感觉自己的心情像是要被焦虑和迷惑整个吞没了。刚才那一会儿形势急转变化,她到现在都没完全回过神来。

明明好不容易咽下了自己落败的苦楚,正全副身心关注着眼前的决战,为每一个战局的转折激动不已。忽然之间擂台就被切开了,几乎是同一时刻,自己旁边的座椅突然就多出了一道深深的划痕。

然后她听到刃语的声音从台上传来。

“请你们不要动,乖乖留在原地。”他说,“我不喜欢杀人。”

没有人敢动。就在岳千千下意识直起腰的瞬间,一股凛冽的杀气似是遥遥锁定了她,这感觉清晰地让她明白,只要再动一下,和刚才一样的凌空斩击就会直接瞄准她的身体。

而那是她绝无可能抵御的一击。

惊慌之下,岳千千下意识地抬头望向贵宾包厢的方向,这同样也是另外几个考生的第一反应。在英雄协会里,会长谈陵游几乎是“无敌”的代名词。在以前,不管多么危急的状况,那个男人永远都是独自留下殿后,解决困难,再完好无损地回来。

他就是整个协会背后的支撑。

然而这一次,他们只在那个座位上看到一块巨大的冰,冰块里隐约可以看到一个人形的轮廓。从衣服的颜色来看,那似乎是会长,然而谁能将他瞬间封进一块冰里呢?

“左叔叔……”岳千千喃喃说道。

左章寒的异能名为“绝对零度”,是一个可以自在操控低温,以及放出冷气的能力。如果在一瞬间将超低温的冷气全功率放出,确实有可能在对手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将其封入冰块之中。他选在比赛最高潮,所有人都注意着擂台的那一瞬间动手,果真捕捉到了谈陵游露出破绽的瞬间。

但左章寒为什么要对会长做出这种事?

岳千千隐约听到包厢方向传来的喧嚣,当中混杂着各种不同语言的喊叫,以及左章寒因为激动而变得尖厉的喊声。最后,在一记金铁交击的声音之后,那些杂乱的反抗声消失了,只剩下左章寒怒骂众人的声音。

“这声音是南门兄弟啊。”井心月铁青着脸说,“最强的枪和最强的盾。看来‘守卫者’南门兄弟也站在他们那一边,这情况简直不能更糟了。”

“他们是谁?”荆红叶还是转不过弯来,“心月快告诉我,现在是什么情况?”

“考虑到他们用冰封住了会长,又把到这里观看比赛的各国政要都控制住了……”井心月装作思索了一下,突然提高音量,“想想也该知道吧你这笨蛋,这明显是造反了啊!”

“那我们现在这是……”

荆红叶难以置信地看了看座位边上深深的划痕,又看看被切得四分五裂的擂台,最后将目光停留在刃语身上。对方不知何时已经拔出了腰间的长刀,正将刀尖向下地轻轻握着。她看到这刀身通体漆黑,仿佛深不可测的夜,虽然此时只是低垂着,却像是随时可能重新抬起,划出如刚才那样连石头和钢铁都可以切开的凌空斩击。

他无需恫吓,不用杀鸡儆猴,只是这样握着长刀站立着,便足以让他们不敢随意动弹。

“尽管是一场不得已的突发行动,接到的命令要求我控制住你们的行动,但我并不想对你们动手。”刃语这时平静地说道,“我知道各位对自己的身手都很有自信,但还是希望你们不要做多余的事情,服从我的命令。如果配合的话,等这一切结束,我可以保证你们都能完好无损地从这个大门走出去。”

他提到“大门”的时候,考生们都下意识望了一下场馆的入口,这才发现那扇大门正紧紧封闭着,上面隐约还可以看到覆盖着的冰块。很显然,这不仅仅是锁上,而是在不知何时用左章寒的异能完全封死了,一般人光用蛮力也不可能把这门推开。

尽管外面的英雄也可以用异能强行破开大门,但只要放出各国政要被挟持为人质的消息,想必外面的人也不敢乱来。也就是说,现在这个区域已经是被隔绝起来的状态。

而在这里面的人中,会长谈陵游已经被封进大冰块里,前来观看的嘉宾全是普通人,不顶用,现在也都被控制起来了;他们这几个考生此时全被刃语的杀意遥遥锁定,谁乱动谁死,就连实力最强也最嚣张的岳阳都不敢造次。剩下的还有几个职业英雄,这其中左章寒、南门兄弟和刃语都是已经辨明身份的反叛方,唯一可以指望的,只剩“人偶师”陶永一个。

井心月自信满满:“我和陶永前辈出过几次任务,他为人正直,而且真的很强。”

就在这时,走廊的拐角处突然走出了一个人偶。它面容僵硬,行走时动作看似古怪,一举一动却蕴含着饱满的力量。有人认出了,这正是陶永的拿手好戏——人偶操控术。

看似局面终于有了转机,众人蠢蠢欲动。然而刃语下一句话却将这份兴奋击了个粉碎。

“请大家跟着这个人偶走,我们在后走廊的尽头准备了一个地方,结束前请大家乖乖待在那边。”他淡淡地说。

“还真是一点希望都不给啊。”井心月苦笑。

人偶僵硬地给所有人搜了身,拿走了每一件可能作为武器的东西,之后领着他们从场馆中央朝后面的区域走去,最后来到此时他们待着的这条走廊尽头。带路的人偶原路返回了,而刃语则是坐在通往场馆中央的唯一通路上,看似闭目养神,实则明显是在监视着他们。

整个场馆建筑大致可以分为前中后三个区域,前区包括他们在第一阶段结束后进入的休息室,以及休息室后的走廊,谈话室等区域。中区则是刚才他们进行淘汰战的擂台区域,以及与之配套的观众席,包厢等。此时他们待着的地方属于后区,各种后勤设施、办公室等都设在这个区域,结构上比较杂乱。他们位于贯穿后区的长走廊末端,从地理上说,是整个后区里距离人质所在的包厢最远的区域。

岳千千想起自己在离开时最后回头看的那一眼。这一次她看清了被冻在冰块里的会长,还有旁边的左章寒等人。那时候他手舞足蹈,神情激动地朝一个外国高官大吼,似是正毫无节制地宣泄着情绪。对方比他高出一个头,此时却只能乖乖低头弯腰,屈服于他的威势之下。这种疯狂的状态,哪还有半点平日那副谦谦君子的模样。

“左叔叔怎么可能做这种事呢?这不该是他啊。”岳千千自言自语。

她始终想不明白。

直到这时,她仍觉得刚刚发生的一切宛如梦中,无法接受。原本她还存了点念想,觉得左章寒有可能是受人胁迫才参与反叛,然而看见对方那副模样,她的猜想似乎无法成立了。

“别天真了。”旁边的郭磊捂着头,对她的迷茫嗤之以鼻,“依我看,整件事根本就是那个左章寒一手策划的。这个剑客以及那个操控人偶的家伙,都是他为自己计划挑选的帮手。”

他正了正衣领,目光锐利如剑:“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精心策划的反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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