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预定的行动时间近在眼前，徐如林站在一处平房的露台上，远远地打量着巨鲸帮所在的那条街。负责通信的手下不断汇报着对讲机里传来的最新情况，此时各队人马已经抵达计划里标记的地点，只等他一声令下便可以全面投入进攻。
就像郭磊预测的那样，巨鲸帮在街道入口处投入了大量的警戒人力，随着夜色渐浓，那里面甚至还增加了一队巡逻的，显然对方也在防备着如前晚般的夜袭。
“对面准备这么充分，直接进攻的话，伤亡肯定很大吧。”徐如林淡淡地说，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在问着旁边站着的那个人。
他身侧的郭磊笑了一下：“不，恰恰相反。这些守备人员大多是巡逻队，说明他们防备的是少数人偷袭的情况，对大部队正面攻击缺乏心理准备。”
他悠然地眯起眼，远远看着巨鲸帮的守卫们。
“而且这些可不是正规士兵啊，说到底都是一些散兵游勇而已，面对超出自己的预期的情况很容易一下子就崩溃。”他说，“在现代战争的理论里，只要伤亡率超过一成，整个部队就有可能崩溃，而你最精锐的那些士兵却可以毫不费力地战斗到最后一口气，光这一点就是无可比拟的优势，非要说隐患的话……”
“那就是身为指挥官的我了。”徐如林冷笑。
他在手下的帮助下穿好防弹背心，又细心地检查了一遍，做好了出击前的准备。
“这支不死不休的军团唯一大脑就是我，不用一成的伤亡率，只要把我毁掉，它就会直接崩溃。然而为了能实时地指挥这场行动，我又必须在他们中间，到前线去。”他意味深长地看着郭磊，“对知道内情的人来说，我就像是靶子上的那个红心，就看要怎么打掉了。”
“所以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郭磊笑道，“小弟能否有幸站在游魂街的顶端，就看您了。”
徐如林笑着朝他点了点头，转身之后却是立刻变得面若冰霜。他带着通信员跃下台阶，沿着街道快步前行，与预先配置到街角的大部队会合。在路上，他低声询问通信员：“监视组发来信息了吗？郭磊这一天有没有异常的举动？”
“下午的时候，他似乎偷偷给人发了信息。”通信员用机械的声音答道，“他对监视组很警惕，想办法甩开人后才发的信息，他们没能看到信息的内容和收件人。”
“不需要了，反正也就是把行动的信息发给‘他们’吧。”徐如林冷笑，“就猜到这小子会玩这种心思，正好，我正等着他们呢。”
他仰起头，失望地摇了摇头：“不过真可惜啊，还以为他能想出什么妙招。不过如此。”
“那监视组……”
“告诉他们继续守着，直到行动结束为止。”徐如林说，“狮子搏兔，亦用全力，不到最后都不能掉以轻心。”
他走向准备就绪的手下们，高高举起自己的拳头，远远地朝着巨鲸帮把守的街口挥下。
“上吧！”他露出狞笑，“使出全力摧毁他们，让所有人见识到真正的恐怖！”
“这还真是壮观啊。”
郭磊背着手站在露台上，看着底下蜂拥而上的人群。徐如林用催眠能力完美操纵着几十个小头目，而他们手底下又各有十余个到几十个不等的小弟，合在一起便是几百人的大部队。虽然这其中大部分都不是郭磊口中的那种“精锐士兵”，但有那几十个人冲杀在前，这些人受了鼓舞，也会发挥出远超一般小混混的战斗力。
虽然隔得太远看不清楚，但他完全可以想象巨鲸帮的各位在看见这个阵仗后的反应。
胜负早就不是悬念，悬念只在于他们能撑多久了。
“不过既然都开始行动了，你们还在这看着干嘛？不打算去帮个忙么？”
郭磊头也不回地朝身后两人说道。这两人一高一矮，自今天早上之后便形影不离地跟在他的身后，虽然不怎么说话，却还是存在感十足。
“这是统领的命令。”高个子说，“我们任务就是保护好你。”
“保护？好吧。”郭磊笑了笑。
他转身走进平房里，两个人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乍一看真像是保镖。然而郭磊心里清楚，这两人根本就是徐如林派来监视他的，说不定下午偷偷发信息的事也没瞒过他们的眼睛。
“那件事倒是不怕被看到，毕竟本来也在那家伙的预料中吧。只不过接下来的事情就得对他们保密了。”
郭磊暗暗想着，悠然地昂首挺胸走入其中一个房间，那两人自然也跟着走了进去。然而他们刚进门，忽然有一道粗大的黑影挟着劲风迎面而来。走在前面的郭磊反应神速，立刻低头躲开，身后的高个子却猝不及防，被这黑影当头扫中面门，朝后摔了出去。
“什么！”
侥幸躲开的矮个子下意识抬头一看，原来这是一根被拆下的横木，两头用绳索绑住了松松垮垮地吊在屋顶，用一个钩子勾住。开门的时候，事先挂在门上的线牵动了钩子，将横木释放，它便顺势甩了下来，一击便将高个子打晕过去。
然而走在前面，原本更应该被砸中的郭磊呢？他真是反应迅速，还是早有预料？
“不好！”
矮个子刚反应过来便发现郭磊已经闪到他身边，一记重拳直接钻进他的腹部，打断了他的呼吸。矮个子忍着痛挥拳反击，动作却已是慢了一拍，郭磊轻巧地闪过这一拳，高高跃起，双手按住对方的头又是一记膝撞，正中面门。
只是简单的一拳，一膝，和他设置的机关一样简单。
简单，却有效。
矮个子鼻梁“啪嚓”一声，仰面喷出一口鲜血，摔倒在地晕了过去。
这时楼道里传来纷乱的脚步声，留在这平房里的人们听到了刚才的动静，纷纷赶了过来。他们首先看见了扑倒楼道里的高个子，走进门后便看到满面是血，仰面倒在地上的矮个子。
而房间的窗户大开着，里面已经空无一人。
“跑了！那家伙跳窗跑了！”有人喊了一声，竟是徐如林的声音。
人们急匆匆地一窝蜂地冲下楼去，等所有人都离开后，衣柜的门缓缓打开，郭磊从里面钻了出来。他从门后的墙边抠出一个小小的扬声设备，刚才那句话就是从这里面发出来的。
“设备测试正常，人也走了，是时候干正事了。”郭磊把地上的矮个子踢到门外，顺手把门关上了。在这之后，他往手里的扬声设备输入了一串指令，它开始以徐如林的声线缓缓念出了一些词语，而郭磊则是坐在墙角，闭上了眼静静听着它的声音。
提前触发催眠的过程也许很快，也许要花上不少时间，一切全取决于他对徐如林的心思猜得有多准。但两人的接触不过短短一天，其他信息全来自于风虚明等人的转述，郭磊就算对自己的才智再有自信，也不觉得能轻易猜出对方设置的关键词。
“在这之前，你们可别乱来啊。”
郭磊闭着眼睛碎碎念道。他听着耳边的合成语音，思绪却不知不觉飘向了远处。虽然看不到，但他可以想象少女躲在墙后，一副想要现在冲上去，却又不得不强行忍住的模样。
“别冲动，别冲动。”他默念道，“要忍耐，要等，等一个最好的时机。”
“我们只能忍耐，等一个最好的时机。”岳千千说。
她的手攥着椅背，指节因为太过用力而发白，还在微微颤抖。此时她和同伴躲在街角的一处平房里，窗户的前方不远处就是火拼现场。在那里，巨鲸帮的人正在潮水般的攻势里一个一个接连倒下，流出的鲜血染红了这条街。
而她被告知要继续等。
“等一个最好的时机。”她喃喃重复道。
她想冲出去，几分钟前就想。就在两拨人马即将撞上的时候，岳千千第一个按捺不住，想要冲上前去阻止。在她看来，就算是恶人也是鲜活的生命，她不能眼睁睁看着有人倒下。
但程灵说，先等一等。
“我们前一晚没能做到的事情，现在也一样做不到，而这一次火拼的规模甚至更大，场面更难控制。”她说，“要想阻止这一切，唯一的方法只有击倒徐如林，在那之前我们只能忍耐，保存好自己的实力，等待最佳时机。”
岳千千求助地望向迈勇，却见到迈勇也重重地点了点头。
“这一次我站小灵这边。”他说，“现在出去，徐如林只要一声令下，那些人马上就能将我们围住，倒是能不能突破包围都是问题，更别说打倒他了。我们只能等他们打到一半，人员已经有了消耗，场面也更加混乱，我们才有机会做到我们想做的事。”
“只有这样，我才能给老师报仇。”他咬牙切齿。
迈勇扭曲的面容像是失去理智，岳千千虽然理解，却仍是感到惧怕。也许这看似疯狂的见解才是此时此刻里最为理性正确的答案，像昨晚她的任性举动不过是白白消耗了体力，最后却一无所获，此时他们再也经不起同样的消耗。她强迫自己坐下来等，等待最好的时机，心里却暗暗地期望着能有谁站出来阻止这一切。
不知不觉中，她竟然开始想念那个随性而为的家伙。
忽然间，负责瞭望的程灵惊叫了一声。
“东边有情况，阵型好像有点混乱！”
岳千千霍地站起，又惊又喜：“终于来了？”
在另一边，徐如林也注意到了自东边而来的骚乱。那方向，显然不是来自巨鲸帮的反击。
“终于忍不住了吗？”他冷笑着，露出兴奋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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