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口附近没有声音。”
伴随着地底下一声瓮声瓮气的话，一处泥土忽然毫无征兆地坍塌下去。一只手从土里伸出，将周围的泥土推开，扩大洞口。在下一秒，郭磊的脑袋像鼹鼠一样从挖开的地洞口探出。
他眯起眼睛左右张望了一下，扭头朝身下说道：“周围没有发现情况，看起来很安全。”
“你先等等，我来看一下。”
程灵的声音从他下方传出。但说是“看一下”，她却没有要上去的意思，而是向上伸出手，将五指搭在洞口附近的泥土上，动作轻盈得像是在触碰着一件精细的艺术品。
“世界函数……发动。”
她轻声念道，微微闭上眼睛眉头紧锁，似乎在处理着极为繁杂的庞大信息。过了一会，她才睁开眼睛，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
“这一带还算安全，没有定期巡逻过的痕迹，最近一批虫子从这经过已经是八小时前的事了。”她说，“那批虫子外形比较像是甲虫类，朝着北边……”
“所以我就说没问题啦。”郭磊打断了她的话。他双手一撑，从地洞里跳了出来，顺势甩甩头，活动了一下肩膀和脖子。刚才还像蛋糕一样松软的泥土此时却坚固得足以容纳他这一撑的力量，这其中显然有岳千千的异能“春风”在发挥着作用。
他机警地左右张望了一下，再次确认附近没有敌人，这时才把手向后伸出，底下的程灵很有默契地拉住，跟在他后面悄无声息地跳了出来。
在她之后是迈勇，然后是岳千千，“巫女”蕾拉则是最后一个出来。五个人都出来后，郭磊立刻从旁边拨过泥土盖在地洞出口上，趁着偷来的“春风”效果还在，他给地道做了个简易的掩饰，又在旁边做好了只有自己人才能看懂的暗号。这是提前留好了撤退的路。
“好了。”郭磊兴致高昂地说，“后路确保，现在是时候放开手脚干了！”
今天已经是外界称为“虫危机”的事件爆发第三天了。此时郭磊他们来到了距离内罗兰几十公里的一处森林里。根据已有零散情报推测，虫子的大本营有可能就在这一带。
为了探明对方的虚实，郭磊找上了可以借助少量蛛丝马迹获取情报的程灵，并且设法说服了同样是探知型的“巫女”蕾拉，再加上和他一起担任护卫的岳千千与迈勇，五个人组成了一支灵活精干的侦察小队。
尽管他们行动力很强，兼具侦查和机动性，但要想光靠自己就越过军队的封锁线，还得避过虫群的耳目，那几乎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在抵达封锁线背后，设下临时基地的一小时后，会长谈陵游就给所有人发来了一条信息。
“封锁线已打开，但通信卫星依旧被完全屏蔽，做好各自为战的准备。”
除了和他一起消失的“酋长”巴莫和“黑嗓”依帕卡，没有人知道他在这个过程中做了什么，郭磊开玩笑地猜想他多半又带着两人去找对方的指挥官谈判了，但不管怎么分析，他都无法想象到这场谈判要如何取得现在的成果。
他们观察到的情况就是对方的封锁线有一处变得薄弱，相当于真的打开了一个面向他们的小口子。谈陵游已经达成诺言，给予了实质上的支持，接下来要如何选择就看他们自己了。在没有通信卫星支持的情况下，这次任务的风险超越了以往任何一次。一旦有意外发生，他们将很有可能被分隔开来，无法及时拿出应变的手段。
但英雄们对此无所畏惧。
“我要去救人。”米迦罗在确认情况后毫不犹豫地第一个开口，“有没有一起的？”
他的话立刻得到了几个同伴的支持。就在虫群和军队僵持的这两天里，封锁线里的人类城市简直每一分钟都活在危险之中，谁知道现在又变成什么样了。一想到这个，米迦罗就感觉一秒钟都不能等。在确认军队的封锁线已经默许他们通过后，米伽罗、索菲亚、雷诺阿、阿丽亚和卡登五人组成了一支临时小队，以最快的速度赶去救援危险区里的村庄。
“拯救那些羔羊是上帝的工作，如果能有个地方让我放开手脚发泄一下，想想也不错。”
罪门一直等到米伽罗等人离开后才发表了自己的意见，他活动着手脚，扭过头朝同伴喊道：“喂，有谁想跟我一起去消灭那些恶心的虫子吗？”
“就猜到你会说这句话。”利亚姆摩拳擦掌。
一旁的“赶尸官”刘老三少有地拿出了一根拐杖，装模作样地往地上拄了几下。“我这把老骨头也得活动活动，才不会太快生锈啊。”他笑着说。
听到拐杖碰撞地面时的闷响，郭磊大致也猜到，这是一把暗藏刀刃的拐杖刀。这小老头看来也是杀气毕露了。
“暗水”铃木平日里话就不多，此时更是一个点头就直接表明了他的态度。然而以往总是和他们站在一起的“巫女”蕾拉却显出有些为难的样子。
“怎么了？”罪门敏锐地发现了她的异常。
蕾拉皱起眉头，似乎在思考着要如何说明。就在这时旁边的郭磊忽然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真是抱歉啊，罪门老兄。”郭磊笑嘻嘻地说，“这位巫女姐姐，我这边要借用一下。”
“借用？”
罪门挑起眉头，上下打量着郭磊：“你的用词可真是新鲜。”
“毕竟我这边更需要她的能力啊。”郭磊耸耸肩，“你想想，你们是打算要去打打杀杀的吧，这种事对你们这些武斗派当然是再适合不过。然而蕾拉姐姐却是个情报型的异能者，发动异能时又需要满足特定条件啦，又不能随意走动啦，搞不好还得有人在旁边护卫……这样一来，你们就是打都打得不畅快，对吧？”
“你小子到底在打什么算盘？”罪门眯起眼看着郭磊。
“我想去侦察。”郭磊平静地说，“我想知道这些虫子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它们想干什么。”
“它们想干什么？”一旁的利亚姆冷笑一声，“这件事重要吗？”
“你是说，它们也许有特定的攻击目标？”罪门却在认真思考着郭磊提出的这个想法。如果能找出它们最终的攻击目标，那么就可以提前做好防御，或者在中途截击，总之有各种占据先机的可能性。从这个角度思考，侦察的想法或许也有可取之处。
郭磊却摇了摇头。
“我说的可不是这么狭隘的东西。”他说，“我想知道它们想要在这个世界上干什么。”
罪门等人都瞪大了眼睛看着他，那些眼神就像在看着一个神经病。在他们的观念里，那些虫子就是怪物，没有脑子，只有本能的怪物。往好听了想，那也就是相当于野兽而已。
野兽会有自己的终生目标吗？野兽会思考自己的生存意义吗？野兽只会杀戮罢了。那些试图去代入它们的角色替它们思考的，不是神经病就是圣母，纯粹闲着没事干给自己加戏了。
“你如果真是这么想，那说明我看错你了。”罪门冷冷地说。
他扭过头看了蕾拉一眼，嘴角微微挑起：“蕾拉，你该不会也这样想吧？”
“这个……”蕾拉迟疑。
“既然这样，你就干脆跟着这些小鬼一起行动吧。”刘老三抢上前来说道，“这小鬼倒是有一点说得没错。你没有战斗型的异能，在那种战场上就是拖慢我们速度的累赘。我劝你还是留在基地里待命吧，外面可真是太危险了。”
程灵怒视他：“喂！有必要这么说吗！”
刘老三瞟了她一眼，完全不把她的愤怒放在眼里。那四人毫不犹豫地抛下了蕾拉，就这样转过身直接要求了。
气不过的程灵还想追上去理论，一旁的蕾拉却拉住了她的手，轻轻摇了摇头。
“喂，他们可是这样对你啊！”程灵看上去比蕾拉还要恼火。同为探知型的异能者，虽然能力细节上有些不同，但身为前辈的蕾拉曾以自己的经验给了她很重要的指引，两人之间可以说就是没有名分的师徒关系
看到师父被人这样羞辱，程灵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然而蕾拉却显得很平静。
“算了，他不是这个意思。”她开导程灵。
这时旁边的郭磊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之前怎么没看出来，这个刘大爷原来也是个挺温柔的家伙。”
“温柔？”程灵又急又怒地瞪了他一眼。
“是啊。”郭磊对蕾拉说，“他们看出你没有战斗意志，所以希望你能留在安全的后方。”
他笑着摇了摇头：“不过这种说话艺术简直是拙劣得可以，听上去简直跟激将法差不多。”
“我知道，他们都不太擅长说话呀。”蕾拉笑了笑，“就像他们说要去砍杀虫子发泄，其实说到底还不是冲着救援民众去了。”
“说到这个，我们也该出发了吧。”顾灵玉着急地上前插道，忍到现在也算是难为他了。
“我知道你只是不想和他们一起行动才编了那样的谎言，无所谓，我们自己来也足够了！虽然我们的实力还比不上前辈们，但是只要大家一起上，互相照应，发挥出来的实力应该也不在他们之下。”憋了好久的顾灵玉一开口就口若悬河，“我们曾经跟类似的虫子对上，当时积累的经验肯定能在这一次发挥作用，尽管数量相差悬殊，但应该不会像上次那么狼狈。”
“是啊！”荆红叶也急道，“现在临时基地已经弄好了，我们马上去救人吧！”
郭磊奇怪地看了他们一眼：“你们想去就去啊，干嘛非得拉上我？”
“等等，难道你说要‘侦察’是真的？”岳千千皱起眉头。
看到郭磊点了点头，她的眉头锁得更深。
“为什么？”
“我想先去确认一下会长口中‘更好的可能性’。”郭磊说。
“这又是什么意思？”
“会长认为它们有智慧。”蕾拉忽然开口。
她抿着嘴唇：“在这件事上，会长跟我们中的大多数人有着不同的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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