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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年轻了。”
徐如林轻松地压制着体格远比他硕大的野兽，一边失望地摇了摇头。迈勇在他身下拼命挣扎想要把他甩掉，可徐如林却像是预先看穿了对方的每一个动作，每次迈勇刚要发力，他总能及时制住对应的关节，让他的挣扎最终只是扬起了一些灰尘而已。
传说中有太极高手能让飞鸟无处借力，无法从他掌心飞脱，现在看来，这传说或许是真的——至少徐如林的境界距离这种传说就不遑多让。
然而比起这惊为天人的技巧，更让郭磊胆寒的是对方此时的眼神。
“不妙，这是真想杀人了。”郭磊暗道。
必须反击，必须挣扎求生，可是要如何做呢？
这处夹在几个平房间的空地是他在游魂街上最大的秘密据点，是他绝对意义上的主场。除了刚才的“箭雨”，郭磊其实还准备了不少于五个的杀伤性陷阱，然而此时他连一个都没有再发动。这倒不是因为害怕误伤了迈勇，而是他清楚地明白，对于能轻松躲过“箭雨”这个最大范围杀伤陷阱的徐如林，他的其他陷阱已经全无意义。
等级超出太多，便能形成完美的压制，就像此时他对着迈勇所做的事情那样。现在这两人的性命都掌握在徐如林手上，而他只需要一个活口便足够，悬念只在于他会选择杀掉谁。
“那啥，大爷，你还是杀了他吧。”郭磊干脆利落地举高双手，“我什么都会告诉你的，他知道的还没我多呢。”
迈勇震惊地看着他：“喂，小子，你这变得也太快了吧！”
“没办法啊，一个死总好过两个死啊。”郭磊一边说一边对着迈勇轻轻地眨了眨眼睛，“这是个很简单的道理，你说对吧，野兽兄。”
迈勇依旧怒视着他，然而目光里已经透露出些许的困惑。郭磊眨眼的动作有些生硬，分明是尝试向他传递某种暗号，然而像这样的暗号明明就没有在作战计划里提及过。迈勇虽然知道自己有时行事鲁莽，但要说记忆力，他还是很有信心的。
这样说来，难道是某种更直接的提示？比如反击的时间，或是敌人的弱点之类的。只是迈勇绞尽脑汁，却依然推想不出郭磊想要表达的意思。
只是在不知不觉中，他挣扎的力道变弱了。正因为如此，他也没有注意到身上的徐如林已经空出了一只手，拔起了身边插着的一支弩箭。
“虽然不知道你在打什么鬼主意，但这种拙劣的戏码可以收一收了。”他将箭头遥遥指向郭磊，“你意识到我只打算留一个活口，这很对。那你也应该明白，如果要在两个潜在的威胁里选择杀掉一个，那肯定是更聪明的那个。”
“我非常蠢的。”郭磊诚恳地说。
“是啊，你很蠢。”徐如林笑道，“蠢到竟然与我为敌。”
他的肩部几乎没有动作，压着迈勇的重心也没有丝毫变化，只是靠着手肘和手腕无比协调的一抖，手中的弩箭便化作一道浅灰色的影子，笔直射向郭磊。上一秒那箭矢明明还在对方手里，瞬息之间，灰黑的箭头已经近在眼前。
竟然只靠徒手……
郭磊的脑中只来得及闪过残缺不全的念头，身体则是顺从本能地想要闪避。他一直戒备着对方出手，到徐如林拿起弩箭为止，他有超过九成的注意力都在戒备着那根箭，自以为一有异动，自己至少可以躲过最初的那一击。然而真到了对方出手的时候，他才知道这一切戒备全是徒劳。
这一箭出自徒手，却有如枪击迎面，避无可避。
就在箭尖距离他眼睛只有一寸时，郭磊忽然笑了。
“是不是叫英雄的总要在最后一秒钟才出现？”他说。
“要是晚了这一秒，那就不配做英雄了。”
风虚明松开手，失去动力的弩箭飘飘掉落在地，只在他掌中留下残破的几根尾羽。风虚明的呼吸有些急促，胸口微微起伏，额角的汗水似是沸腾般在头顶蒸发出一片薄雾，显示出他这一路是如何拼尽全力地急速赶来。
然而他望向徐如林的眼神却没有丝毫动摇，只有宁静和笃定。
“原来如此。这些小花招只是为了拖延时间，等待英雄登场。”
徐如林眯起眼看着风虚明，轻轻摇了摇头：“你们的作风还是那样让人恶心。没出息。”
他装作无意地拨动着那根刺穿迈勇手掌的弩箭。箭矢摆动，扩大手掌的伤口，传来阵阵剧痛。迈勇咬紧了牙关，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从远处及时赶到，在我毫无防备的时刻降临战场，却把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用来表演徒手接飞矢？”徐如林冷笑着指向自己脑门，“你应该往这儿打啊，用你力敌千钧的一拳！这种好机会为什么不直接拿来杀了我呢？错过了这次，你们可就没有第二次机会了。”
“那样的话，这个年轻人就死了。”风虚明冷静地说。
“他一条命换我的一条命，不亏，是吧。”徐如林指着身下的迈勇，“而且那样的话，你至少还来得及救这一个。”
他伸手从旁边拔起另一根弩箭，犹如握笔一样握着，用尖锐的箭头在迈勇的太阳穴边上比划着。迈勇怒目圆睁，奋力挣扎，喘着粗气地拼命向后转过脸，狠狠瞪着身上的徐如林。
“混蛋，你有种下来，我们再打一场！”
“哦？你倒是挺有种。”
徐如林似笑非笑，箭尖改为在迈勇的眼珠上晃动。以他徒手便可掷出飞矢的腕力，这一箭真要刺下也不过是瞬息之间，几米之外的风虚明速度再快也不可能将人完好无损地救下。
出乎他意料的是，面对着随时可能刺穿大脑的箭头，迈勇却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他甚至没有盯着那箭头，而是直接越过了它，狠狠地迎上了徐如林的眼睛。
“你最好瞄准点，一下解决问题。”他咬着牙说，“只要我还有一口气，我一定会抓到你。”
在另一边，风虚明也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徐如林，似是对迈勇的结局毫不关心。
“你救了那边那个，却不救他？”徐如林比划了几下，“这个人死掉也无所谓吗？”
“他不一样。”
风虚明淡淡地说：“他已经是一个‘英雄’了，牺牲对他来说，是本来就应有的觉悟。”
郭磊难以察觉地皱了皱眉。而迈勇听到这话，却是热泪盈眶。徐如林低头看了看迈勇的表情，似乎明白了什么。
“不救自己的弟子，却要救一个路人……我就是讨厌协会这种假仁假义的模样。”徐如林苦笑着摇了摇头，抬起头冷冷地看着风虚明。
“你还是没有变啊。”他冷笑道，“愚蠢，迂腐，自以为是，沉浸在主持正义的虚无快感里，连自己是谁都忘了。为什么要遵循这些毫无意义的规矩呢！”
他张开双手，放声说道：“睁开眼，看清楚我们自己吧！一个是伪装成人类模样的野兽，一个是拳可开山的怪物，还有我……”
他指着自己的太阳穴，露出狞笑：“一个靠这里就可以操控人类的神。”
“我们都是人。”风虚明悲哀地说，“老徐，是你变了。”
“我只是醒了。”徐如林露出了同样悲哀的神情。他看着风虚明，视线又慢慢移到旁边的郭磊身上：“这是你新收的徒弟吗？”
风虚明不置可否：“怎么样？”
“很聪明，比我预想的还要聪明。”徐如林点头，“面对强敌足够冷静，绝境下更是思路清晰，刚才这无中生有的应变，我都想给他鼓掌了。就算不考虑‘能力’的部分，这个年纪的你和我都远不如他。也许不用几年，他会变得比你我都厉害。”
郭磊笑道：“我是不是该说一句承你吉言，我会继续努力？”
“不，你办不到。”
徐如林的笑意忽然变得冰冷。
“因为你就要死了。”
原本指向迈勇的弩箭忽然在他手中划出一道弧线，化作灰影笔直射向郭磊面门。这一掷由徐如林的肩、肘、腕同时发力，犹如棒球投手倾尽全力投出的直球，速度竟是更胜一筹。
绝对意义上的避无可避。
然而有风虚明。
下一瞬间，激射的箭矢已经被打飞到了半空。风虚明保持着打飞箭矢的姿势，像一发逆行的长枪笔直刺向徐如林。他一直空着没用的左手终于向前挥出，是一记无可匹敌的直拳。
拳还未至，被破开的空气已发出刺耳的尖啸声。郭磊忽然想起岳千千说过的话。
——平平无奇，但就是超强的。
忽然之间，拳势稍顿，风虚明眉头一皱。
就在他的前方，迈勇忽然朝这边扑了过来。这并非他本人的意愿，而是徐如林在掷出飞矢的同时，已将脚下的他往前一踢。
风虚明脚步一错，临机变招。拳头在空中画出一道弧线，险之又险地从迈勇身边划过，风虚明侧身用背让过迈勇，上前一步，反手一挥，让这一拳剩余的弧线走完！
“轰”的一声巨响，仿佛巨锤击中城墙。
徐如林蜷起手臂，保持着侧身防御的动作朝一边直飞出去，犹如断了线的风筝。这一拳犹如爆破，把他直接炸出了十几米远，飞落到附近一间平房的屋顶上。
一声闷响，徐如林踉跄着落地，随后狼狈地就地滚了几圈才稳住，但他立刻调整重心，快速爬起，随即全速朝着远方冲去，几个起落间，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风虚明没有追击，而是看着远处徐如林逃走的背影，又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变招太急，打得浅了。”
他甩甩手，若无其事。郭磊却瞥见他手臂上新增的一处淤青，心中一颤。显然在击飞对手的瞬间，对方也找到空隙还了一招。
这就是高手对决的境界。电光石火间，历尽了斗智斗勇的千般变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