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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回一点，再一点……好就这里，局部放大……偏了。”
郭磊睁大了眼睛，嘴里不停地发出指示，而另一边的程灵将双手都按在平板上，接近极限的精细操作让她大汗淋漓。
终于，在听到郭磊说出“可以了”时，她长长呼出一口气，如释重负。
“继续保持着，不要动。”郭磊指着屏幕上一处有点模糊的地方，“我果然没有看错，这个火柴盒上的商标就是我们下一步的线索。”
岳千千眯着眼凑近了些：“可你能看清楚上面的字吗？我只能看到红和蓝两种颜色组成的十字图案。”
“这就是它的商标呀，连同‘火柴盒’这一点也是。”郭磊笑道，“在整条游魂街上，只有这唯一一家酒吧不为客人提供打火机，而是采用火柴盒这种怀旧的点火工具。这家酒吧叫“千岁”，红色和蓝色是这家酒吧的标记，分别代表着火焰和海水。”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有趣的是，这家酒吧还经营旅馆业务，就在酒吧的二楼以上，旅馆里的物件也是按照同一种风格设计的，当中自然也包括了画着海水火焰标记的火柴盒。”
迈勇皱眉：“你的意思是说，徐如林有可能住在那里？”
“感谢你毫无价值的解读……是的没错，我当然是这个意思。”郭磊说：“退一步说，即使他本人不住在那里，他至少也应该在那个酒吧里出现过。而我认为，对于一个刚刚来到游魂街不久的人来说，那个千岁酒吧真是个不错的落脚点。”
“鱼龙混杂，不容易引起其他人注意，打听消息也非常方便。”风虚明点头，“更重要的是，那里的人员构成也比较杂，各路门派的都有，想要让自己的控制力尽快渗透到这条街上的每一处，那里应该也是个比较理想的起点。”
“听到了没有，这种才能叫解读。”郭磊打了个响指，“总而言之，现在反正也没有其他线索，不如就从那开始如何？如果他真的出现过，以那边目击者的人数规模，我也不信他能全部灭口。”
“既然这样……”
风虚明看了一眼气喘吁吁，几乎休克的程灵，而后目光又不经意地从岳千千脸上扫过，最后落在了迈勇身上。他犹豫了一下，拍拍迈勇的肩。
“只能拜托你了，就由你去吧。”他说。
“当然只能交给我了。”迈勇豪迈地笑，“这种任务，这些弱不禁风的家伙如何胜任！”
“我想他不是这个意思……”程灵拼着一口气小声吐槽了一句。
“我现在就去找那边的老板问问。”迈勇撸起袖子，“他不给，我就去找入住记录！”
“在这种地方找入住记录？”郭磊失笑，“真以为是在外面呢？我敢打包票，老板绝不会向你透露客人信息，就算你真的撬开了他的嘴，得到的也只会是一大堆虚假的身份信息。”
“所以，也要拜托你了。”风虚明转头对郭磊说，“这边情况复杂，你最了解。不管临场发生什么意外状况，一切都以你的判断为准。迈勇，你听到了没有？”
被他点到名的迈勇还有点懵：“老师，这个不是让我去吗？”
“你们两个一起去，你要百分之百按照他的指令行动，就像是我下的一样。”风虚明再次拍拍迈勇的肩，“你有潜力，有洞察力，但有时就是太冲动。希望这一趟可以改改你的毛病。”
迈勇微微张嘴似是想抗议，但想了想还是忍住了。他愤愤地看着郭磊，后者却扭过头完全不看这边，甚至还炫耀般地抖了抖肩膀。
“不过这样还不够。”郭磊忽然说，“只有我和他去的话，人手不够。”
他转过脸似笑非笑地看着岳千千，后者感觉到一丝不妙，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风虚明好奇地问：“这样说的话，你是不是已经有具体的计划了？”
“简单来说，我想要做一场戏。”
郭磊指了指自己，再指了指岳千千。
“首先，我和她会是一对情侣。”
半小时后，当郭磊挽着岳千千的手走进千岁酒吧时，迈勇还在他的耳机里喋喋不休。
“小子，我可警告你了。演戏归演戏，不要对她毛手毛脚，否则我真要对你不客气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无可奈何的愤怒，在郭磊听来就像败犬的哀嚎。
“明白啦，大舅哥。”他懒洋洋地答道，“一会可要记住时间，别迟到啊。”
他干脆利落地关掉通讯耳机，转过头对着岳千千露出一个甜甜的笑脸：“那么要先喝杯什么呢，亲爱的？”
“你再这么笑，我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岳千千暗暗地掐了他一下，报以一个同样甜美的笑容。
他们找了张桌子坐下，装作在亲密地咬耳朵，却目不转睛地观察着周围来来去去的人。这是傍晚时分，对于一家酒吧来说远远还没到营业的高峰时段，这里的人与其说是在泡吧，不如说更像是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唠家常。这其中也有人注意到了这对面生的情侣，不过这里毕竟是酒吧，偶尔来几个生面孔也不奇怪。他们最多也就是往这边看多了几眼，然后便转过头去继续说话了。
“幸亏我给你做的易容不是那么漂亮。”郭磊贴在岳千千耳边小声说，“如果用你的本来面貌走进来，我猜你现在一定是全场焦点，什么潜入作战的都别想了。”
岳千千也把嘴贴到了郭磊耳边，吐气如兰。
“我说你这人废话能不能少点，认真点，快点把正经事做完好不好。”
“我马上就好。”郭磊说。
他的视线在酒吧里缓缓扫过，眼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寒意，仿佛一台冰冷的机器静静俯瞰着这片空间。只是一扫，全局的情况便尽入眼中。
“你背后隔着两张桌子的那两个人假装是在聊天，但其实一个偷偷用手指在桌面下数钱，一个打开对方递来的盒子看了一眼，应该是在做什么交易。这种情况下人对周围警觉性很高，一会尽量要避开那附近，免得刺激到他们——但必要时，他们也可以作为障眼法使用。”
“明白。”
听到他少有的认真声音，岳千千的精神顿时也跟着集中了
“监视设备的位置没有改变，还是在我出发前画给你看的那个地方，所以只要照着记忆走就可以了。这个时间夜场保镖还没有到位，我们会按计划吸引老板的注意力，请你尽快从那些录像资料里找到需要的东西，万一真被发现，只能靠你自己随机应变了。”
郭磊说完，再次打开了通讯耳机：“那么，就按我们之前说好的那样，大舅哥……”
“已经在这里了。”
这声音同时从耳机和另一侧的耳朵里传入，郭磊抬起头，看到迈勇那张因为愤怒而涨得通红的脸。
“我准备好了。”他压低声音，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现在就开始吧。”
“你这完全是一副公报私仇的脸啊。”郭磊毫不在意地打趣道。
代替回答的是对方砸向桌子的重重一拳。郭磊拉着岳千千往后一退，看似惊险实则游刃有余地躲开。桌子被击打时发出“嘭”的一声闷响，响彻整个酒吧，这桌上的酒杯随之掉落在地，框框当当的清脆声响，将周围人们的注意力彻底吸引过来。
“你这个混蛋，想把我妹妹骗到哪去！”
迈勇扯着嗓子大吼，同时踏前一步，挥起拳头又要往下打。这些都是写在剧本里的东西，此时他显然是倾注了几分真正的感情，看起来气势十足，简直像是真的动了杀心一样。
郭磊想要挣扎着爬起，又被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只能蹬着双脚狼狈地往后退。他惊慌失措地举起双手，对着迈勇拼命摆动：“有话，有话好好说啊，别这样……”
“对啊，大哥别这样！”
岳千千站起来想抓住迈勇的拳头，后者恼怒地一甩手臂，她便又软软跌坐在地，手脚并用地爬过去抱住了迈勇的腰。
“大哥，求求你就放过他吧！”她说话都带上了哭腔，眼角甚至有泪光闪烁。
在这气氛紧张的时刻，郭磊却差点笑出声来。没想到你还有这种演技啊——他很想这么调戏一下岳千千，然而现在显然不是时候，他只能硬生生将这句话咽下去。
在出发前，他向其他人介绍了一下自己的剧本，不出意外引来了大家的连番吐槽。吐槽的焦点之一，便是剧本里那有如八点档电视剧般狗血的桥段。
“我强烈反对。”岳千千冷着脸说，“这种弱智的角色，我是不可能接受的。”
“我也反对。”迈勇附和道，“我倒是很乐意把你揍一顿，但这种东西真的能起到转移注意力的效果么？这条街上可没一个好人，我不认为这种平民百姓的东西能吸引住他们。”
他故意看了郭磊一眼，显然这句“没一个好人”也是包括他在内。
面对批评，郭磊却只是微微一笑。
“你们就相信我吧。”他笑道，“正因为大部分都是心狠手辣的人，所以对这种拉拉扯扯的伦理大戏反而见得很少。人都是有好奇心，喜欢八卦的，同时也会很容易地被激烈的场面吸去注意力。只要前期能用这个强烈的戏剧冲突将他们的好奇心勾住，后半再彻底转为动作大戏的时候，你就可以趁机溜走了。”
他对岳千千笑了笑：“放心，我会给你化个合适的妆，扔进人群里毫不起眼的那种。”
当岳千千沿着预定的路线快步离开打架现场的时候，她也想到了郭磊的这句话。
如后者所料，一旦两个男人打了起来，周围这些血气旺盛的家伙就会变成搏击场边的看客，没人会去留意她是何时退场的——即使她是造成两人冲突的原因也不例外。
用故事吸引第一波观众，然后用动作戏激起他们的肾上腺素，郭导演的理论全无破绽。
“只是这种被人忽视的感觉呀……”
岳千千不自觉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一走神，差点和旁边走出来的人撞了个满怀。对方是个年纪很大的绅士，抬手轻轻扶了她一下。
“抱歉，女士，我该好好看路的。”
他说话的声音仿佛有种奇妙而温柔的磁性，让人对他生不起气来。见岳千千已经站稳，他才松开手，对她脱帽致歉，露出满头的白发。
看清对方的这一瞬间，岳千千如遭雷殛。
明明是第一次见面，但这声音她记忆深刻，而这容貌和这头白发，她也才刚刚看到过。
此时站在她面前的这个人，就是徐如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