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竟敢骗我！”
副官这一喊犹如炸雷，在平静中突然爆发，让人感觉心脏像是被锤子狠狠砸了一下。很多老刑警喜欢这样的审讯技巧，这种突然袭击往往能够轻易击溃嫌疑人的心理防线，制造乘虚而入的缺口。就算是顾灵玉和米兰这种经历过不少战斗的，此时也免不了心头一颤。
副官显然不想给对手缓过来的时间，他快步走上前去，一把狠狠揪起郭磊的衣领，唾沫星子都几乎喷到了他的脸上：“你说他朝着雪山逃走了，脚印呢？”
旁边顾灵玉心中一惊。郭磊的这个谎话只是随口编的，果然立刻就被人揪出破绽。尽管他在这边制造了足够多战斗的痕迹，但在那之后就立刻恢复成人形，没有时间伪造脚印。此时通往北边山脉的道路上积雪非常完整，哪里能看出半点巨兽曾经路过的迹象？
面对这个无从辩驳的破绽，郭磊却是脸不变色心不跳。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我只是看到他从那边逃走了，千真万确。”他睁大眼睛，脸上仿佛写满了“无辜”二字，“至于他为什么没有留下脚印，这个我也不知道呀！说不定……这边的人既然都叫他‘白狼神’，说不定他真有什么神通吧？”
副官冷笑一声：“我看是有人把他藏起来吧。你们那个满天飞的同伴哪去了？”
“那么大的一头巨兽，你觉得我们有谁能把他吊走吗？”郭磊还是一脸无辜，“你自己看看这周围的状况，谁能把那么大的东西藏起来？”
副官“啧”了一声，左右瞄了一眼。这一带的树木基本都在刚才的“战斗”里倒下了，此时一片开阔，别说是藏起一头巨兽，就是把一个人藏住都很成问题。
明明是一目了然的事情，他却还是让手下到周围实地走了一圈，很谨慎地探查了一番。郭磊双手抱在胸前，站一边看着他们的举动，嘴角不由得微微翘起，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没有发现。”
“没有发现。”
手下纷纷回来报告，副官的脸色于是更不好看了。他皱起眉头，一言不发地在原地踱起了步子。忽然他的视线落在顾灵玉和米兰身上，顿时眼睛一亮，似乎发现了新的破绽。
“你刚才说，你们是和敌人战斗吧。”副官冷笑一声，“跟那种超乎常识的怪兽搏斗，虽然嘴上说着应付不来，实际上却一个个都毫发无损，英雄协会的人果然年少有为。”
“谁说没事的！”郭磊一把拉开外套的，露出身上破破烂烂的衣服和裤子，“打起架来负责扛在前面的是我！他们是没事，可你看看我，这身衣服从上到下都被撕烂了。”
顾灵玉心中暗自叫好。衣服破损本是一个意料之外的小事故，此时却被郭磊巧妙地利用起来，反过来发挥了佐证谎言的作用。对于后者随机应变的急智，他从来都只有膜拜的份。
然而在看清郭磊裸露的肌肤之后，顾灵玉却又立刻暗道不妙。刚才的战斗毕竟只是杜撰出来的谎言，郭磊的衣服是因为身体变大才涨破的，不是真的被抓伤，因此自然也不会留下什么伤口。那个副官只要看见了衣服底下完好无损的皮肤，立刻就能戳穿这个谎言。
然而出乎他的意料，副官虽然明显多看了几眼，却没有再说什么。他挥挥手，示意还在周围搜索的手下们回来，他扭过头看着旁边的空地，似乎又在打着什么主意。
他有意看多这几眼，肯定发现了郭磊那些话里的矛盾之处，但是他却没有揭穿，为什么？
郭磊察觉到了顾灵玉眼中的疑惑。趁着副官转过身向手下布置任务，他快速竖起手指抵在嘴唇边“嘘”了一声，嘴角扬起一抹狡黠的笑。
他刚把手放下，副官正好就转过身来。刚才还盛气凌人的他此时挂上了一副友善的笑脸，抬起手友好地拍了拍郭磊的肩膀。
“误会，误会，都是误会。”他笑道，“各位力战退敌，实在是不容易，我刚才也是心里太着急了，一时间胡思乱想钻了牛角尖，又口不择言，多有得罪，还得请各位原谅我啊。”
这人变脸简直跟翻书一样，不仅说变就变，而且毫无愧疚。顾灵玉和米兰对视一眼，皱着眉轻轻点了点头。他们都明白，比起之前的色厉内荏，此时的和颜悦色更加可怕。这种能屈能伸的小人要是成为了敌人，对他们来说才是真正的棘手。
只不过要论起能屈能伸，他们这边也有一个毫不逊色，甚至脸皮厚度犹有过之的家伙。
“我们都理解的。”郭磊配合地笑道，“副官大人也是心系这一方的平安，关心则乱，不必介怀。该求原谅的是我们，之前不知道你们会来，也没多想。否则我就算拼尽一口气也要把它拦在这里，之后合我们双方之力，就算是怪物也一定能擒获。”
“英雄与军队精诚合作，足以战胜任何对手。不过既然跑了那也没办法，只要它还想着出来作恶，以后总有机会抓住它的。”副官说，“现在战斗已经结束，我想冒昧请问一下，各位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呢？”
他故作惊讶地扭头四处张望：“对了，刚才我就觉得有点奇怪。那位荆小姐应该是随你们一起出来的吧？她现在到哪去了？”
“红叶她先回酒店去了。”郭磊撒起谎来简直是脸不变色心不跳，“因为突然遭遇到那个‘白狼神’的攻击，我们感觉自己难以应付，就赶紧让她回酒店去搬救兵，把刃语前辈请来。”
说到这，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啊”了一声。
“说起来，我们现在应该回酒店才对。”他说，“既然‘白狼神’已经逃走了，我至少也得告诉刃语前辈不用来，还得将这里头的情况向他汇报一下。”
“既然这样，那就坐我们的车回去吧。”副官殷勤地说，“各位都已经累了，从这里回去小镇的路也不好走，正好在车上休息一下。而且这边也开始起风，我看暴风雪就要来了。”
“那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了。”郭磊笑道。
这一路上顾灵玉和米兰都保持着高度的警惕，毕竟坐的是军方的车，不知道对方会不会在打着其他什么主意。反倒是郭磊一上车就靠在窗边直接睡着，后面甚至还打起了呼噜。等到了酒店楼下，副官才小心翼翼地叫醒了他，满脸堆笑地送他们上楼休息。
“也不知道刃语先生在不在房间里，刚才路上都没遇到他，该不会正好错过了吧。”
他装作不经意地看着刃语紧闭的房门，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
郭磊装作没听见这句话，拉着另外两人直接进了房间，说了声谢谢就把门关上了。
看着两扇紧闭的房门，副官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不见。这几个年轻人明确摆出一副接下去还有事要关起门商量的姿态，他自然也不好跟进去，至于敲开另一边刃语的门，拿郭磊的说辞与对方当面对质，那也不是他现在可以拍板的事。
“早知道应该听少将的，先溜进去装个摄像头再说。”
犹豫再三，他恨恨地一咬牙，转身离开。在踏入电梯之前，他放慢了脚步，朝着守在旁边的手下压低了声音狠狠说道：“给我盯紧一点，我去跟少将当面报告。”
“是！”手下战战兢兢地低下头。
“应答小声点！”副官瞪了他一眼，再次警戒地回头盯着房门。尽管隔着厚厚的门板，但他隐约感觉到，在门另一边的年轻人此时正在窥探着这边的动静。
“真不喜欢这种拖泥带水的感觉。”副官在心里暗暗骂了一句。
关上门后，郭磊第一件事就是把房间各个角落快速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被装上新的东西。那个被他取出后放在密封瓶子里的窃听器还好端端地摆在桌面上，说明对方这段时间没顾得上再做手脚。
之后他把耳朵贴在门板上，听着副官的脚步声渐渐远去，直至进了电梯，彻底消失不见。副官向手下布置任务时声音压得很低，但从对方那一声“是”来推测，布置的内容不出意外应该是监视一类的吧。
“好啦，碍事的人总算走掉啦。大家现在可以畅所欲言了。”郭磊回头笑道。
顾灵玉眉头紧锁地摇了摇头：“好吧，我不理解。”
“对哪个部分？”
“很多问题都不理解。”他说，“刃语前辈之前暗示过，军方在这件事上未必抱持着和我们一致的立场，所以刚才一见面，他们的那种敌意简直扑面而来，这个我倒是可以理解。但细想一下，他们这样不加掩饰地针对我们，难道说军方是站在‘白狼神’那边的吗？”
“你觉得是这样的？”郭磊摇了摇手指，“仔细回想一下那个副官的态度吧。他到那里后第一件事问的是白狼神‘怎么样’了，之后我抛出了对方已经逃走的解释，他却怀疑我们把白狼神‘藏起来’了，还让手下在周围找了一圈。这是和白狼神一伙的表现吗？”
“对，更像是另一种情况。”
米兰若有所思：“在质疑我们的说法时，他首先怀疑的是我们藏匿了白狼神，但之前我们摆出的样子可是与白狼神在战斗中，怎么可能忽然就帮他隐藏了呢。要是我的话，首先怀疑的应该是我们把白狼神杀掉，却隐瞒不报……”
她眼睛忽然一亮：“难道说，他真正担忧的是我们和白狼神站到同一边去！”
“也许是这样吧。我还发现他们已经暗中调查过我们了，调查的程度不像是对待友军的方式，更像是把我们当做潜在的敌人看待。”
顾灵玉讶异：“这话有点危言耸听了吧。”
“你还记得那个副官怀疑我们将白狼神藏起时，一开始是怎么说的吗？”郭磊说，“他当时问了一句，‘你们那个满天飞的同伴哪去了’。”
顾灵玉挠头：“这个很正常啊，那时候只有红叶姐不在。”
“问题在于，他怎么知道荆红叶可以‘满天飞’？”郭磊笑了笑。
“仔细回想一下吧。别说异能了，我们可都还没向他们正式地自我介绍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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