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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叔叔啊，我说不定已经找到了。
岳阳在心里默默说着，将目光遥遥地锁定在郭磊身上。
接下来就是第七场了，除了岳阳之外，还有许多人也正暗暗观察着郭磊。
对这里的大部分人来说，郭磊是个完全陌生的面孔。其他的那些人毕竟都是协会里的，有些是执照考试的同期生，有些则是一起执行过任务，最不济的，多半也会在某些活动里远远看到过，多少留个印象。只有郭磊，似乎是忽然之间从天上掉下来似的，虽然看上去和岳千千、迈勇、程灵这几个很熟，但在这之前，其他人完全没有关于他的印象。
渐渐地有传闻说，郭磊是刚刚来到协会的素人，连临时执照都没有，全靠某人的“推荐入试”才得以参加这次考试。所谓素人，就是尚未加入协会，甚至可能对协会没有一点了解的新人。但岳阳知道，事实上郭磊甚至不是通过“推荐入试”参加这次考试的，他的报名表根本就是从自己这边偷走的！这种手脚不干净的人，从一开始就很可疑。
在第一阶段中，除了岳千千之外唯一没有受伤的便是郭磊，他也成为了第一批进入谈话室的两个人之一。于是又有传闻，说他和岳千千一样是协会高层的关系户，于是也享受到了考官方面的福利，但因此也有另一种角度的解读，将他视为高层分配给岳千千的保镖，助她一路过关斩将，直达最后的正式执照。
归根结底，都是因为郭磊对他们来说就是个谜。身份不明，实力成谜，就连异能也毫无端倪，直到如今连一点情报都没有泄露，令人浮想联翩。这次他将要对上的是顾家的二公子顾灵玉，后者虽然因为性格内向而有“顾小妹”这个不太雅观的绰号，但到了真正的战斗里绝对是个冷静的实力派。在众人看来，顾灵玉哪怕不能取胜，至少也能逼出郭磊的实力来。
在众人的目光中，郭磊昂着头，自信满满地走上擂台。他站在正中央的位置，目光从选手席上缓缓扫过，向每个与他对视的考生挥手致意，犹如领袖阅兵一般。
“切，看他得意的样子。”心直口快的荆红叶不满地啐了一口，“顾小妹快把他打下去吧。”
众人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另外一边，然而本该出现在那里的顾灵玉却一直不见人影，仿佛人间蒸发了似的。有反应快的立刻想起，刚才比赛中途的时候顾灵玉似乎离场了，之后便一直不见回来，直至轮到他的时候都不见出现。
“顾小妹该不会是临阵脱逃了吧？”迈勇小声嘀咕，引来不远处荆红叶狠狠一瞪。
“顾灵玉平时是有点怕人的样子，但是真到了关键时刻并不怂的。不应该啊……”
岳千千开始也微微有些疑惑，然而看到擂台中央得意洋洋的郭磊，她的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相当不妙的念头。
“不会吧……”她扶着额头，感觉一阵晕眩。
一瞬间跃出脑海的这个猜测，她搞不懂是说好还是不说好。
“顾灵玉，请立刻到擂台上做好准备。”
刃语仍在履行着裁判的职责，大声呼叫尚未现身的顾灵玉。根据规则，轮到上场的考生必须及时来到擂台上做好准备，太久没现身的将会按照弃权处理。这其中的时间尺度主要由裁判来把控，但在协会开始设立执照考试以来，在台上主动认输弃权的有过几回，但这种真的玩消失，连一个招呼都不打的，今天这还是第一次。
初次担任裁判的刃语面对这种历史上第一遭的情况，却显得异常淡定。
“好的，现在开始倒数。希望你尽快出现在我视线里并立刻说明理由，否则我将在一分钟后对你作弃权处理。”
刃语说完后便平静地看向场馆入口的方向，整个人一动不动，仿佛变成了一尊塑像。他不需要亮出钟表之类的计时工具，对他来说，自己的时感就是最精确的钟表。
“顾小妹，快来啊！”荆红叶简直比自己上场还紧张。她睁大眼睛死死地瞪着入口处的门，几乎要把那门瞪得冒出火来了。
然而一分钟过去，奇迹并没有发生。随着刃语的身体微微一动，众人不约而同地发出了一声遗憾的叹息。
当然，这其中不包含郭磊。
“既然这样，很遗憾，我只能宣布顾灵玉弃权，本场对决的获胜者是郭磊。”
刃语平静地宣告了这一局的结果。
郭磊朝着选手席和观众席各鞠了一躬，迎着满场的嘘声笑嘻嘻地甩着手走下台去。看到他这嚣张的模样，一直憋着火的荆红叶终于坐不住了，猛地拍了下栏杆霍地站起身来。
“你一定做了什么！”她指着郭磊喝问，“说！他为什么没来！”
“谁知道呢。”
郭磊慢悠悠地应道，一边拿眼角瞥了她一下，微微挑起的嘴角里带着再明显不过的嘲讽。
“说不定……是吃坏肚子了？”
“毫不掩饰啊！”
坐在贵宾包厢的谈陵游忍俊不禁。若不是周围还坐着那几个重量级人物，需要顾及一下形象，他绝对会笑出声来。
“会长，这个事情应该严肃对待吧。”
左章寒凑到他耳边低声说道，同时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贵宾们的反应。看得出来，政要们对这个小插曲只是感到有趣，似乎还没人看懂里面的玄机。虽说从贵宾包厢的角度望下去可以清楚地看到选手席上发生的事，不过一般来说人的注意力更容易被擂台上的对决吸引，连选手席上的考生都没有注意到，这些人应该更不会发现郭磊所做的手脚才对。
至少他希望如此。
只是对他们这些经验丰富的英雄来说，注意力永远是放在全局上的，哪怕是选手席上的一点风吹草动都无所遁形。在郭磊用随身携带的茶包泡好热茶，找上顾灵玉的时候，谈陵游就已经盯上了他。
他当时就说，这杯茶肯定有问题。过后事情的发展果真如他所料，就在观看了几场对决之后，顾灵玉似乎是腹痛难忍，离开场馆进了厕所里，在那之后就再也没出来过。不难想象，郭磊肯定在那杯茶里下了超强力的泻药，确保能将自己的对手困在厕所里。
“这个是非常恶劣的场外招，我觉得必须按照违规来处理。”左章寒努力压低音量，却仍是忍不住咬牙切齿，“为了晋级，为了不战而胜，竟然连下药这种卑鄙手段都用出来了，这在之前的考试里可是从没发生过的啊！不对，不光是考试里，就是在整个协会的历史上也从未听过有谁做过这么恶劣的事情，我觉得应该从重处罚，杀一儆百！”
“你也知道之前从没发生过啊。”谈陵游点点头，“章寒，规则里有这一条吗？”
左章寒皱着眉：“会长你的意思是？”
“据我所知，执照考试的规则相当简单，归纳一下不外乎‘要听主办方的话’以及‘在正确的时间出现在正确的地点’这两方面而已，对于考生在大部分时间里可以做什么不可以做什么，规则里其实都没有做出明确的限制。”
“那是因为我们是英雄协会，不是学校。”左章寒说，“但是，郭磊的这种做法明显违背了协会的道义啊！这种在背后向同伴捅刀子的行为，难道还不算违反规则吗？”
“如果规则里本来就没有这一条，又怎么谈得上违反规则呢？”谈陵游笑道。
他抬手拍了拍左章寒的肩：“而且对这些年轻人来说，他们既是同伴，也是对手。我们当然乐于看到他们互相鼓励，共同攻克难关的一面，但也要接受他们互相争斗的时候。”
“你不觉得很卑鄙吗？”左章寒愤怒，“这种背后下手的行径，根本就不配当一个英雄！”
“他还不是英雄啊，连个临时执照都没有吧？”谈陵游笑道，“章寒，我知道你此时多多少少带着立场，为顾家的小子感到惋惜，但你不免站在更极端的角度想一想，如果把顾灵玉看作协会自己人，把那个郭磊看作反派角色的话，感觉是不是有点不一样了？”
“你的意思是？”
“这世界可没有那么多清清楚楚的规则啊，多的是灰色地带。”谈陵游说，“执照考试也只能尽量模拟这样的世界，所以第一阶段，我们让那几个考官在一定的筛选规则下尽量随机向考生出手，这是对人生无常的模拟。这一阶段硬碰硬地考验他们的实战能力，但谁遇上谁，那也不是由他们决定的，而是我们在安排。这不也像现实一样，充满了无法预知的元素。既然这样，为什么你不能接受各式各样风格不同的考生呢？”
左章寒摇头：“如果在场上用诡计取胜，哪怕卑鄙程度跟这个不相上下，我想我也没有意见。但这可是场下啊！明明刃语都还没宣布开始呢，他就已经对顾灵玉下手了，这公平吗？”
“没有什么不公平的。”谈陵游平静地说，“在现实中，你的敌人会等到裁判下令‘开始’后，才对你发动攻击吗？你在执行任务的时候，会有人给你画个擂台，告诉你只要把那里面的敌人打倒，这个世界就会得到解救吗？”
“会长，你这是强词夺理。”
“强词夺理，但也是现实。”
他说着，脸上笑容渐渐收敛，目光凌厉如箭。
“顾灵玉忘记了，他们就算可以成为朋友，但在这场考试里，他们仍是互相竞争的敌手。他被郭磊暗算，吃了个大亏，表面上看是丧失了一次晋级的机会，但长远来说对他是件好事。这件事归根结底是源于他的麻痹大意，如果没有这样的经历，他或许会在另一个更严苛的环境里，被另外的人趁虚而入——那时候，用的大概就不是泻药这么简单了。”
“但卑鄙的人怎么有资格成为英雄！”
“光靠这样的小聪明是走不到最后的，那些孩子既不是瞎子也不是傻瓜，难道真没人知道他做了什么？他如果要拿到执照，接下来就得凭真本事说话。”
谈陵游微笑地看着选手席里的郭磊：“在变成众矢之的后，他会继续扮演这种反派的角色，还是会向我们展示另外的一面呢？想想这个，难道不觉得很期待么，章寒。”
他一转头，注意到旁边的左章寒脸色发白，似是余怒未消。
“你还是接受不了这样的解释吗？”
“我可以接受。”左章寒面无表情，“但会长刚才假设的情况，却让我忽然想问一个问题。”
“你说。”
“会长你刚才说，被暗算的人归根结底是源于自己的麻痹大意。但我想问，这是不是意味着我们每个人都要时刻对别人保有戒心，不能有丝毫的信任？否则的话就算被人暗算，也只能怪自己不够警惕，给别人留了机会。”
“哪怕这个所谓的‘别人’，本来不该是我们的敌人。”他重重地说。
谈陵游脸上的笑容消失，过了一会才压低了声音缓缓开口：“你指的是‘UD6事件’。”
“对！”左章寒红了眼。
“不该是敌人？”
谈陵游缓慢地摇了摇头，一言不发。他扭过头看着底下的比赛，将焦躁的左章寒晾在一边，似是不屑于回答他的问题。
“可敌人是什么呢……”他只是仿佛梦呓地，低声说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