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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九章：天下第一（二）
张白生最恨的就是这些和尚。这些人不好好叫人活在今朝，尽说些什么今生受苦，来生享福的屁话。若是人人都想着来生享福，那天下岂不是无人愿意做事了？你的今生就是别人的来生，你倒是看看周围，哪里有那么多福给人享受？这些秃驴，比起整天吃斋念佛，还不如多去做些实事，这才是真的善。不然就是伪善，善给自己看，给自己的信徒看，把大小和尚们感动的不行，然后好再封个什么大师，宗师，活佛之类的。
可他的话惹恼了下面的人。柏华禅师是一代武林宗师，舟山会武的主持人。此人虽然一直不出手，但相传其武功已经超越了天下七绝，是中原武林中真正的泰山北斗。下面这些人虽然不是云隐寺的和尚，但也看不得张白生说这种话。下面群情激奋，骂声不听。张白生却说道：“一群睁眼瞎，这些和尚害了多少人你们看不见，就看到他们虚伪的外表了！东南一带饥荒不是饿死了多少人，而这众多不光不救济世人，还不上税，吃朝廷供奉，每天收着香火钱，然后就到处宣传那一套愚民的东西！无知的百姓宁可卖小孩也要给佛爷上香，砸锅卖铁就还得一句阿弥陀佛，都是信了他狗屁的修来世！他日若是有个明君登基，先得灭了这些秃驴！”
柏华禅师听到这话气的是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正要开口，却见常汐已经杀了上来。常汐连出三剑，然后说道：“老和尚，白生刚才说让我废了你，你看，我是卸你胳膊还是卸你的腿？”
柏华禅师怒吼道：“妖女！吃我一掌！”说着两人缠斗在一起。陈名皓有蛟龙尾，柏华禅师身为武林的泰山北斗，同样也有压箱底的宝贝。其一就是身上这件无量袈裟，这衣服用金蝉丝织成，乃是冬暖夏凉，刀枪不入，常汐宝剑的划与砍几乎无效，也只有正面突刺才能伤到这和尚；除此之外，他手上还有一把戒刀，这戒刀通体黝黑，犹如未开锋的石头，但却一样是绝世神兵。此刀名为“慈悲刀”，用天外陨铁打造，结实无比却又十分轻盈。因为其无锋所以名曰慈悲，但实际上以这老和尚的内力，一刀下去就骨肉尽碎，还有什么慈悲不慈悲的？
常汐和老和尚周旋了几招之后，忽然立定不动了。而柏华禅师也立定不动，他竖起一手，道了声佛号，便念起咒来。这下面的人看的一阵阵蒙圈，心想这女子莫非真是妖精？要不老和尚怎么会对着她念经呢？然而张白生却看的真切，心想道：这老家伙真是人老成精，他已经看出了常汐的战术，要以不变应万变。
常汐学的功倒颠坤乾和孔明岳、黄良超的那些有所不同。张白生当日在雪山之上为她解毒，传她武功，乃是全心全意的教授。常汐的天赋和悟性在孔明岳之上，而且张白生与常汐心有灵犀，所以进度奇快。到后来两人一起参谋功倒颠坤乾，学成了第二层之后，又往下精研。最终常汐的成就应该是在第三层与第二层之间，尽管如此，也已经是当时无双了。接近第三层的时候，常汐已经领会了武学要义，天地至理，然后张白生又将自己所知道的天下武学尽数，所以如今的常公子可以洞悉别人的武学。刚才对战陈名皓的时候，她凭借着见招拆招，看破了陈名皓蛟龙尾八十一招，在极短的时间内将其融会贯通，这才打败了陈名皓。
可是现在，这老和尚显然看出了这一点来，他若是不率先出招的话，常汐就没法看破他的招数了。而如果常汐先出手，他就能抓住破绽，一招制敌。
但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常汐也有对策。
她掏出了陈名皓的蛟龙尾。柏华禅师顿时脸色一黑，叫道：“大胆妖女，现学现卖，岂不是瞧不起我？”
“就是瞧不起你。”常汐说罢一鞭子抽了上去。陈名皓的八十一式蛟龙尾乃是集武学大成的招数，常汐用的尽管没有陈名皓一般熟练，但也威力十足。另一边柏华禅师若想对付这蛟龙尾，就要用出自己师门招数。柏华禅师精通两套佛家武学，一套叫不动功，乃是内家功法，另一套是外功，叫降龙伏虎拳，是他引以为傲的外功。对付这刚劲至极的鞭法，老和尚只能用硬功夫硬接，可是一旦接了招，他的招数就暴露了，每接一招，暴露一招。相比之下常汐就不会损失什么，最多也就是损失一条蛟龙尾而已。
打到三十来招的时候柏华禅师终于忍不住了，伸手抓向了蛟龙尾，要与常汐角力。这一下手抓长鞭，顿时是皮开肉绽，但柏华禅师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抓住之后，他就猛然发功，要用自己一甲子的精纯内力夺过兵器来。却是没想到，常汐居然犹如一条顺竿而上的毒蛇一般一下游了过来，原来是常汐早预料到这老和尚要夺自己兵器，于是就将计就计。
柏华禅师看到这一幕顿时心中冷笑，心想道：你还想和我近身战斗？顿时一招开山炮正面打了过去。这一招双拳并用，力破山峦，乃是凶猛至极的招式，柏华禅师曾用此招打破过屠金刚的金身魔体，他料想这妖女虽强，但论功力也强不过那黑铁块一样的屠金刚。这一招开山炮打上去之后，必然能将她打个粉身碎骨！紧接着，就看常汐一招“元气掌”正面打来，这正是之前柏华禅师用的招式，她是现学现用。老和尚顿时大怒，心想道：还想用以彼之道还之彼身的花招？你以为我是那陈名皓？这硬碰硬的招式，是你学得来的吗？
可他还是算错了，常汐这一招是虚招。她这一招假的“元气掌”就是为了激怒老和尚。当柏华禅师要和她硬碰硬的时候，她便使出功倒颠坤乾的心法，一招倒行逆施变了招式，手腕一翻一台，将柏华禅师的劲力拨开，旋即另一手朝着老和尚心口拍去。这一下柏华禅师大惊失色，这一招避无可避，只能硬接！他最后运起一口真气，以浩瀚的内力与之相抗衡。然而功倒颠坤乾的内劲与通常武功完全不同，两相接触的时候，柏华禅师就感觉对手的真气犹如毒蛇的毒液一般注射了进来，在他体内越聚越多，一瞬间他就脸色涨红，全身经脉绷紧如琴弦。这时候就听常汐说道：“白生，我把他废了。”
话音刚落，柏华禅师一口鲜血吐了出来，整个人倒在地上，抽搐个不停。
下面的人顿时乱了套，有人在下面煽风点火，叫道：“杀了这妖女，给柏华禅师报仇！”
“一群蠢货！”张白生怒斥道，“什么武林正道，泰山北斗！我早在山茶谷的时候就知道了，这些老和尚一直用舟山会武的方式控制着天下七绝。你不晓得，陆皖、半身尸还有金大户这些人是要到云隐寺拜堂口的！要不然这些老和尚挥一挥手，你们这些傻呵呵的江湖正道就会群起而攻之，灭了这些‘邪门歪道’。”
张白生说的一点错没有。这一次周山会武就是云隐寺、山茶谷狼狈为奸，只不过这柏华禅师开山茶谷大势已去，立刻就掉转风向了。此人老奸巨猾，乃是江湖正道的一颗毒瘤。这些年打压新兴门派，接着传道的名义横征暴敛，官匪勾结，各种缺德事情他可是没少干。
下面也有些知道内幕的人或是受过云隐寺等宗派欺压的人，听到张白生这话，顿时就跟着叫起来了：“说得对！那老和尚就是个人面兽心的东西！”一时间下面就分成了两派，众人又按照自己的门派扎堆抱团，一时间有演变成群战的迹象。
这可不是擂台上几个人想要的，孔明岳和张白生的目的几乎一样，但立场却不同。孔明岳今天想要召集天下群豪，为将来京城勤王打基础，张白生却不信任任何一个皇子，想的是和常汐自立门户。他有信心在这次周山会武之后拿回当初山茶谷的那些东西，然后重回东疆；当初五皇子是让他回到东海城代替长天公的位置，为此将白蛇军都给了他，这一次他打算借着这个机会，拿下白蛇军和东海城，以东疆为据点起兵逐鹿中原。
所以两人都师徒控制场面，并且将人们拉拢到自己的麾下。武林中人愿意服从强者，而他们判断强大的标准也就是武艺高低而已。张白生和常汐虽然被许多人视为异类，但他们的雷霆之力却也获得了许多人的崇拜。因此失去理智人们渐渐分成两批，而保留着理智的一些人则开始偷偷离开这里。
就在这个时候，黄良超忽然大声叫道：“诸位稍安勿躁！”他是孔明岳这一方最强的武者，他的话语充满威慑力。众人立刻安静了下来。
黄良超朝着常汐、张白生各施了一礼，说道：“当年张大侠闯西域，智取大马帮，又救我性命，我清楚他的为人，他绝对不是坏人；我兄长孔明岳仁义过天，在南山衙门为了道义舍命一战，他也不是坏人。既然两方都不是坏人，那如今这事就必然有误会了……”
他话刚说的一半，旁边的蝶长老就大声叫道：“他怎么不是坏人？他若不是坏人，怎么会害的我女儿……”
“前辈，您女儿是怎么死的？”黄良超问道。
“被他害死的！”蝶长老指着张白生说。
黄良超问张白生说：“是你害死的吗？”
“不是。”张白生说。
黄良超点了点头，说道：“他说不是了，你又如何一口咬定是他害死的？”
蝶长老寒声说道：“你是成心和我作对吧？”
“不是作对是讲理。”黄良超说道，“你说出道理来，让大家也评评理。”
她哪里有什么道理？原先胡搅蛮缠，无非就是因为仗着人多势众，还有由于张白生自感理亏而已。黄良超见她无语，就说道：“既然你也讲不出道理来，就不要信口开河。”
“我女儿是去追他了，现如今死了，他不该负责吗？”蝶长老叫道，“他当初说入赘山茶谷，成为山茶谷掌门，并且还许诺给我们一门功法。之后呢？之后却一走了之，我女儿去追他，三个月却装着棺材回来了，这让我怎么讲理？”
黄良超瞥了一眼张白生，见他一直低着头，想必是心中有愧。毕竟陆筱是他的结发妻，就这么死在他面前，他心里肯定有愧。其实以张白生的口才，若是在这里与她讲理，不会讲不过，但他现在是真的没脸面对这个从前的丈母娘。
黄良超用眼神示意他说点什么，张白生这才无可奈何的说道：“蝶长老，我只能说去给你的女儿报仇。冤有头债有主，逼死她的人，如今就在京城大内之中，而且兴许还会谋朝篡位，当上皇帝。我今日在这里召集群雄，就是为了讨伐他。待报仇之后，我这个无良姑爷会在上门谢罪，到时候要胳膊要腿悉听尊便。”
蝶长老还想分辩，却被常汐一个眼神瞪了回去。“多余。”常汐说道，“反正你根本不爱你的原配夫人。”她跟张白生说道。
“我欠她的。”张白生说。
黄良超将这边的事情调解完之后，冲常汐说道：
“包太爷从前传授我武艺的时候，就曾说过。这天下间天赋绝伦的人不多，我算一个。但比我强的还有几人，两人在断水阁，一人在万魔窟。断水阁的两人我到都见了，然而万魔窟的那位常公子，我却迟迟没机会见他一面。”
“如今你见到了。”常汐说道，“如何？”
“确实厉害。”黄良超笑道，“所以我要跟你打。”
“明知厉害还要打么？”
“知道厉害才要打。”黄良超亮出铁枪，“欺负庸手有什么意思？”
常汐难得的笑了，说道：“好，动手吧。”
“好！得罪了！”最后一个字说完，黄良超一声怒吼，周身汗毛倒立，面目狰狞，犹如出笼恶虎。张白生皱起眉头，喃喃道：“这小子……”
常汐也收起了一直以来那副漫不经心的神态，因为她俨然看到了一个强敌——和她一样修行了功倒颠坤乾，而且造诣并不比她低的强敌。这对于武者来说，乃是一场求之不得的较量，真正旗鼓相当的对手，巅峰上的对决。
然而常汐看了一眼周围的人，脸上的笑意又凝固了。
“我认输了。”她把剑丢在了地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