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夜战八方
听他这么说，张白生就回屋子去了。
孟诚独自站在外面，看着漫山火把，估摸了一下，得有一百来人。他心中寻思道：当年师父说，这龙斩水练到九层便可以做万人敌，我虽只练了两层，但做个百人敌总是没问题的。
可孟诚不晓得，那万人敌只是夸张的形容，事件哪有什么武学能让人做“万人敌”？但无知者无畏，他孟诚是个初入江湖的愣头青，什么也不怕。
盗匪们逐渐围了上来，火把的长龙渐渐缩成一个小圈子，将孟诚围在中间。孟诚四下看看，见这些人草鞋麻衣，头缠红巾，袒胸露怀，应该是梁子山上的匪寇。孟诚乃是关瞳子亲传的断水阁八代掌门，自有一股豪气，他将刀往地上一插，喊道：“哪一个是你们当家的？出来说话！”
他喊完这话，人群徒自朝两侧分开，中间走出来一个膀大腰圆的汉子来：“我就是梁子寨的三当家！我问你，是你杀了我二哥，还废了我大哥？”
“是我干的。怎么，他让你回来报仇？”孟诚说罢，贼寇们一阵哗然。那三当家的说道：“呸！我大哥丢了手臂，人就傻了！说些什么‘我作恶多端，报应不爽’的疯话，徒自下山去了！”他猛一瞪眼，“是你把他害成这样的！”
还好那人知道改邪归正。孟诚松了口气，继续说道：“好，你问过我了，我也该问问你。”
那人一愣，“什么？”
孟诚拔起刀来扛在肩上，突然横眉立目，喝道：“你可知这是我断水阁禁地，擅闯者死！？”
修行之人中气饱满，何况孟诚正气凌然，那三当家当即吓的退了半步，稳一稳心神，才故作发狠状，说：“你这断水阁早就没了！还搬出来吓唬人？”
这话触到孟诚的逆鳞了。只听他怒喝道：“我这断水阁八代掌门在此，你敢说断水阁没了？”
他当即提起刀来，一招“龙点头”朝那贼首杀去。这是一招连劈的招式，一上来就是劈头盖脸连砍三刀，不说杀敌，也能煞了敌人的威风。孟诚动的太快，贼人们都没反应过来他就到了那三当家的身前，三当家倒是有防备，举起刀来格挡，就听“当当当”三声，兵刃上是火花四溅。三刀下去，那贼人已经虎口酸麻，就要拿不住刀了。
他深知自己不是这刀客的敌手，于是招呼一声“兄弟们！”，旋即众贼挥舞着刀枪棍棒，一拥而上。孟诚双拳难敌四手，若是在这里缠斗的话，怕是没几个回合就要死在乱刀之下。他心中一寻思，使了一招“龙吸水”，转着圈的连抡三刀，逼退众贼，随即瞄准一个缺口，跑了出去。
关天园中央有一个小池塘，当中有拱桥一座，孟诚瞄准了那座桥，使出轻功就跳了上去。这桥很窄，他横刀立马的往上面一站，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此刻众贼追杀过来，领头的是一个拿齐眉棍的瘦高个，见他一棍迎头打来，孟诚不慌不忙的拿手抓住棍子，他多年修行，手上的力气哪里是那瘦贼能比的？这一抓有如一把铁钳，任由那贼怎么用力棍子也不动分毫。此时后面的人杀上来，孟诚大喝一声，将那棍子抢来，左打右棒，“当当当”三下，拱桥上的贼人顿时被倒了好几个。
后面的贼首不住呐喊着，催促手下人杀上去，不等前面的人爬起来，后面的人又杀了上来。只见一个疤脸壮汉持刀而上，明晃晃的鬼头刀斜劈而下，孟诚冷笑，断水阁乃是南宗刀派的龙头，一个小小的山贼也敢来班门弄斧？他侧身闪开那一击，同时反手拿刀，使了一招“龙出水”，一刀由下而上，当即把那人的右臂斩断，废了他拿刀的那只手。旋即孟诚飞起一脚踢中那疤脸汉子的胸口，疤脸汉便顺着拱桥滚了下去。
接着两个山贼一起冲上来，一人拿短刀，一人拿着狼牙棒。这两人出招的时候凶狠有余，但自己却门户大开，空有一股子不要命的悍勇，想必是杀过人的亡命徒。既然如此，孟诚就更不用心存怜悯，他借着兵器之长，一刀砍了右边那拿匕首的，同时一矮身子，沉肩提手，一记勾拳捣在那人小腹，那家伙丹田受了一记猛击，顿时泄了力，捂着肚子滚了下去。
孟诚越战越勇。接着是上来多少人，就滚下去多少。贼首在后面气的哇哇大叫，“这么多人还收拾不了他吗？蒋岑，你上！”
那名叫蒋岑的人是个头系长辫子的精瘦男子，这人拨开桥上拥挤的人，一剑猛然朝孟诚刺来，犹如毒蛇吐信。孟诚一眯眼睛，一脚踹在那人手腕上，剑刺歪了，旋即他一刀砍下，对方连忙往后闪去。孟诚见这人与一般的山贼不同，大概会武，更不想给他喘息的时间，又使了龙点头那一招，三刀连点。那人用剑格挡，就听“当当当”三下巨响，火花迸现，他每挡一下就觉得手臂剧震，如中电掣，待第三下的时候已无知觉，仿佛那两手都不是自己的了。孟诚也看他力竭，大喝一声“呔！”，猛砍下第四刀，这一刀下去，“砰”地一声那人手中剑掉了，刀顺势而下，将剑客的脸劈开了。剑客仰面倒下，孟诚抽出刀来，一甩刀刃，上面的点点血迹四散开去，寒光如月，映照于众贼眼中，一时间四下骇然，无人再敢上前。
此刻孟诚一阵恍惚，他看了看四下的死尸，又看了看自己手上滴血的刀，忽然又想起那日大头金刚濒死时哀求的眼神来，一时间恻隐之心又胜过了血勇豪气。“你们下山去吧，我不想再杀人了。”他对众贼说道。
那贼首也没想到他如此厉害，心里有些惧了，可若是这么撤了，日后也没脸在兄弟们面前抬头，乃是骑虎难下之境，于是喊道：“谁能给大当家报仇，我赏他五十两银，再把前两天抢来的那位小美人赏给他！还不快去！”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许多人又跃跃欲试了，这时候也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绕后面去！包围他！”然后一大批人就绕到小湖的另一端，从孟诚背面发起攻击。孟诚腹背受敌。
但腹背受敌总也好过八面受敌，他摆了个夜战八方的架势，心中决然道：既然死战难免，那就来吧。孟诚他是西南刀王关狮子的徒弟，更是断水阁八代掌门，他虽仁慈宽厚，但也有铮铮傲骨。
一个肥头大耳的胖子冲了上来，自己就堵住了整座桥。孟诚用刀去砍，那人却徒手去接，若说常人拿手去接刀非被削掉了手，但这人却是两手带铁手套，能空手降兵刃。然而孟诚的龙斩水却非他的接住，孟诚一刀虚晃，让过了他肥大的胳膊，一刀削向他的肩膀。霎时间血光迸现，大块的肥肉落下，露出森森白骨。胖子捂着肩膀哀嚎大叫，孟诚趁势一脚将他踢倒，胖子如球一般滚下拱桥，呼噜呼噜砸倒了一堆人。
忽然孟诚感到背后一阵寒气，他来不及回身，把刀往背后一把，就听“砰”地一声，金器碰撞，孟诚的整条脊梁骨一阵酸麻，差点跪在地上，回头一看，只见是一个拿着大铜锤黄衣壮汉，身高八尺，须发蓬松，凶神恶煞。他一锤打中孟诚，便有人叫好：“赵大锤打的好！杀了他，杀了他！”孟诚大怒，待那人在上来的时候，反手一刀抹了他脖子，下面的叫好声立刻变成了一片惊恐的大叫。
“兄弟们一起上，杀了他！”喊杀声越发嘶哑可怖，火把似鬼火，山贼们上蹿下跳、嗷嗷怪叫，好似一群小鬼，一时间黑夜中鬼哭狼嚎，使人心悸。
孟诚砍翻了一个，又上来两个，砍了两个上来四个……仿佛有杀不完的贼，那就是一群索命的厉鬼，纠缠不舍，冤魂不散。一开始，孟诚的招数还颇有章法，但打到后来，他就纯粹是靠本能在拼杀了。
再后来，他甚至记得不那些人的样子了，看山贼们就好似是看皮影戏的假人，他一次次挥刀，杀人，逐渐的没了力气，身上也多了许多伤痕，但他斗志依旧，他是断水阁八代掌门，中原七绝关狮子的徒弟，他不会死在一群魑魅魍魉手下。
又不知过了多久，孟诚只觉得刀柄上全是血，已经滑不可握，就在这时，听有人大叫一声，道：“有鬼！”
孟诚眯着眼看去，就见一个白影在黑暗中闪动，他在贼人之中来回穿梭着，如巧妇穿针；忽然间，一阵阴冷的晚风拂过，那白影子拉长了许多，再然后就听一声惨叫，先前朝他叫嚣的贼首脖子大出血，鲜血飙飞三尺，即使在这黑暗之中，也鲜红可怖。
瞬息之间，贼首成了一具死尸。马上就有人大叫道：“三当家死了！”紧接便有人喊：“啊呀！快跑！”然后就听一阵乒乒乓乓声音，想必是有人丢了兵器。打仗就怕有人丢兵刃，有一个就有第二个，众贼伤亡过半早就失了斗志，贼首再一死顿时溃败。众贼丢盔卸甲，一边喊着“有鬼，有鬼！”一边抱头鼠窜，不一会儿，这山上就清净了，只剩下几个重伤跑不掉的人在地上哀嚎。
这时候，那白影缓缓飘了过来，正是白衣水袖的张白生。“师弟，不要怪我来的晚。我虽有暗器和身法，却没有半点内力，身子骨更是差的不行。我要是不能一锤定音，拖沓下来，你我都得死在这里。”他说着走上前来查看孟诚的伤势，“怎么样？死不了吧？”
孟诚苦笑着摆了摆手。
他搀扶起孟诚，笑道：“走吧，你那酒都快凉了。”
习武之人免不了一些跌打损伤，张白生杂学甚广，也懂得些医术，当晚就给孟诚包扎了伤口。而孟诚还是把那壶酒喝了，喝完之后，便借着酒劲睡了一觉。
第二天早上，张白生没有去叫他，寻思着让他多休息会儿。但过了许久，日上三竿了孟诚还不起床，他就有些疑心了。他来到孟诚房中，只见床上孟诚双目紧闭，脸颊通红，脸上满是豆大的汗珠，口中不断微微的呻吟着。
张白生大惊，伸手去摸孟诚的额头，顿时吓了一跳——他这脑门烫的，已经够再温一壶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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