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千古流芳
人一旦不要命了，就不是人了，而是鬼。包太爷现在确实有这种感觉，自己是在和两头鬼厮杀。那剩下的北海二老是使劲了全身解数，不在乎什么脸面了，用指甲抓，用牙咬，钻胯下抓下盘，什么古怪的招数都使了来。这北海三老从前本是万魔窟的长老，但后来万魔窟内乱，他们才叛出教来自立门户，并且修行了一套“光明正大”的正派功法。此刻被逼急了，却是用上了看家的本领。
插招换式，打了大约五十来招，包太爷才重新夺回上风。然而此刻他已经受伤，胳膊和大腿都在流血。好在只是皮肉伤，并不碍事。打到一百来招的时候，三老之中又倒下一人，这一次包太爷留了手，那人只是晕了过去。现在只剩下一老了，包太爷不再动手，而是看着面前这个人。
这人虽说是“北海三老”，但实际年纪比包太爷年轻得多，还不到六十岁。此人生的一副剑眉虎目，脸上无须，线条硬朗刚毅，看上去不似什么奸邪人物。包太爷已感劳累，见他停手，就问道：“阁下尊姓大名？”
“段古桐。”他说道。
“阁下与我是初次见面，无冤无仇，为何要来对付我南山衙门？”
那人冷笑道：“无他，争名逐利罢了。谁不想取你天下七绝的人头？”
包太爷点点头，说道：“可你死了，就什么都没了。如此浅显的道理，连孩童都懂，阁下也是一把年纪，怎么会参不透？”
“人活着不就是为了名利么？还能为别的？”他看了看一死一伤的师兄弟，叹了口气，“人一辈子，撑死就活个一百年，我已经活了一大半，若是不再争一争，那就真要等死了！”
“除了名利还有别的。”包太爷说道。
“别的？”
“你可以留下点什么。百年之后，后人会如何评判你？”包太爷问，对方沉默着，而包太爷继续说：“百年之后若有南山衙门的百姓，大概会说俺是个大善人。因为俺曾经在乱世中救了这些人。但相比之下，你们就只能留下恶名了。到那时候，你的名与利还有什么用呢？兴许还不如一摊大粪，哪怕是大粪还能作肥哩！”
那人沉默着，说不出话来。若是往常，有人和他说这番话，他可能就一笑了之。但今日是生死关头，他不由得去想包太爷的这番道理。
台下的孔明岳看他们对话，也不禁好奇，就写字问周围人他们在说什么。旁边包家一人给他大概写了写，看完之后，他陷入了沉思：若人的价值，就是流名千古，那我该怎么活着呢？包太爷有大义，可在南疆一代流芳几百年——但如果更久呢？一千年呢？一万年呢？我现在能记住的千年古人可就那么几位，要么是圣贤之人，要么就是王侯将相，皆是功绩能流传千古之人。虎翼将军为国开疆辟土，七下南蛮，这才有了南疆，所以人们记得他；韦生先生撰写《万论经》，使人开化守礼，区别与蛮荒，所以我记得他；祖皇帝平定天下，定下治国之道，使风调雨顺，万民安康，所以我记得他……那么后人如何才能记得我？我如何在这乱世留下千年之名？
孔明岳与张白生是关瞳子最得意的两个门生，而且也是最聪慧、最超脱凡人的。两人都有不拘于人下之心，只不过一个是入世，一个是出世。孔明岳一直是个优柔寡断之人，接踵而来的风波使他开始了随波逐流的生活。一直以来，都是为了责任而复仇，却没想过自己真正的存在意义。而今天，包太爷的一席话是真的点醒了他：百年之后，我孔明岳身在何处？
段古桐沉默许久，然后再次拉开了架势，“太晚了。”他说，“我现在不得不杀了你。”
包太爷轻轻点头，“也不晚，毕竟俺这话不光是说给你听的。”
后面的金大户听了这话，不禁心想道：那他是在给我说么？和我说有什么用？我金大户有从龙之功，活着的时候荣华富贵，死后也必然受万人敬仰。
江湖上的事情，不是讲道理就能解决的，不然就没人练武了。
战斗继续。
一对一，那人绝不是包太爷的对手。奋力拼了五招之后，那姓段的就一命呜呼了。他死之后，包太爷愣了好一阵子，因为包太爷并没下杀手，而是那人在最后的一刻用了拼命的招数，自损一千伤敌八百，这才死了。包太爷一战过后，伤疲交加，但自感还能再战，于是掸了掸身上的土，说道：“下一个！”
金大户一抬手，樊城二虎走上擂台。那两人是一对双胞胎，一样的精瘦干练，一样的细眉尖眼；都是上身赤膊，披头散发，手持一口弯刀。
包太爷一阵冷笑，说道：“怎么？你们也是要一起上吗？”
那两人相视一眼，就一言不发的杀了上来。打了没十招，包太爷就露出颓势。台下的孔明岳心中焦急道：照这么下去，包太爷必败无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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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良超和魏莫已经来到了南山衙门的城外。隔着几里地，都能听到城内的喊声。黄良超跟魏莫加快了脚步。一走进城里，黄良超就嗅到了一股血腥味，不禁心里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黄良超问道：“前辈，这一次海望盐帮来了多少人？”
“少不了。”魏莫说道，“之前金大户花了多少钱你晓得吗？我手底下的人查了查，这厮花了十万雪花银，招兵买马。他这次是下了血本。”
黄良超没有多问，而是分奔起来。他已经失去了一个义父，不能再失去包太爷这么一个恩人。他越跑越快，人们那声嘶力竭的喊声离他也越来越近。他能听见叫好声，咒骂声，喊杀声，甚至有拳脚碰撞的声音……他跑的飞快，就连魏莫都被他甩在身后。
他跑到街道的尽头，被一栋二层楼拦住去路，左右望去是十几栋建筑。若想过去，还需要绕个大圈子。喊杀声越来越强烈，他等不及了。颜昌虎曾教过他轻功，他使了个纵云梯的功夫，轻而易举的就飞了上去。这是功倒颠坤乾的妙处，但他现在想不了那么多。
他翻过房顶，借力而上，一跃三丈高。就看下面包太爷正拿着双锏在以一敌二，对手是两个使刀的汉子。周围满地是血和成的烂泥，两方人马损伤惨重，都在擂台外大声呐喊助威。
还好！我赶上了！黄良超心里的石头终于落地，刚要大喊一声：“义父！孩儿来了！”
就在这一刹那，樊城二虎的中的老二突然发威，一刀砍在包太爷的胸口。一时间血花迸现，那天下闻名的义绝，南山衙门的掌门人，缓缓地倒下了。
“义父！”黄良超呲目欲裂，就觉得整个人都烧起来了。
他拔出铁枪，跳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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