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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三章：常公子
海山绝看到这一幕，也意识到事情的复杂性。他看了看沐兰，又与常汐交换了一个眼神，心想道：这兴许是万魔窟的内务事，我不便掺和，何况常姑娘武艺不比我弱，应该不必担心；而且沐兰需要有人保护。
于是海山绝抱拳拱手，说道：“保重！”旋即转身离开了。那个金面具也没有追上来。
于是这里就剩下金面具与常汐两人。此刻晚风猎猎，林野之中有冥火点点，远方有狼长嚎。空气是如此冰冷，杀意凝结成冰。一幕幕在万魔窟的往事在常汐眼中浮现，她一时间心绪纷乱，眼神飘到了一边。此刻，那金面具说道：“常师妹，真是好久不见了。”
常汐沉默不语。
“常师妹，你还恨我们吗？”他问道，“因为我们，你废了武功，还被逐出师门。你不恨我们吗？”
常汐摇了摇头，说道：“我知道我该恨谁。”
“但我们还恨你！”金面具从嗓子里挤出了一声咆哮，远方的狼嚎的更凶了。“若不是你，我们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我们几兄弟将你捡来，传授你武功，抚养你长大，你就这么报答我们？”
常汐叹了口气，心想道：我是没法唤醒他们的，过了六年了，他们还是同一个想法。师兄们，师父们，想的都一样。
“多说无益，出招吧。”常汐手腕一抖，数把无柄飞刀出现在手指间。金面具一愣，大声问道：“你这是什么歪门邪道？”
“管你什么事？”常汐说。
“我不许你练这种武功！我们当年教你的，你都丢到哪里去了！拳脚掌爪呢？你的双刀呢？”金面具勃然大怒，“你这忘本的女人！”
当初被逐出万魔窟的时候，她已经武功全废了，而且为了隐瞒身份，她没法在修行从前的武功，这才结合东海潜龙岛的暗器术自创了一套功夫。她不想解释，解释了也没有用，江湖上的恩怨，只能用江湖上的办法了结——她一直在等这一天了。
常汐出手了。她手腕一抖，四把飞刀带着破空之声飞了过去，金面具双手背后，不躲不闪。常汐看到这一幕，已经意识到自己受制于人了。她这暗器之法源自东海潜龙岛，水绝陈名皓又称四爪蛟龙，擅长四发暗器。其中飞刀不指人身体，每把飞刀都贴着人身子擦过，将对手的走位死死封住。也就是说，如果这人站着不动，则不会中招，但若是躲了丝毫，立刻会被飞刀所伤。常汐在面对高手的时候，习惯于用飞刀封锁敌人，然后再进行近身战，但很显然，金面具已经识破了她的招数。
六年前，她的武功与金银铜铁四大侍卫不相上下，但之后她武功被废逐出师门，在外面漂泊流浪了六年，金银铜铁四大侍卫却一刻都没有放松，修行了六年。此消彼长之下，常汐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胜算。但她没有第二个机会了，如果现在不冲的话，她就将先一步在气势上败下来。
金面具躲开了他的飞刀，但也被限制了移动。常汐手上的刀比飞刀更快，她追着自己的飞刀冲了过去，拔出腰间的刀，朝着金面具刺去。金面具腰往侧面一拧，身体不动如山，腹部的肌肉凹陷了一般，擦着边躲过了这一刀。旋即他一拳打向常汐胸口，常汐以左手刀与之对刺，金面具变拳为锤，从上往下砸常汐的手腕，常汐变刺挑，去刺他的拳。铁拳与短刀相碰，血光迸现。金面具的拳头上被划开一道大口子，而常汐的手腕酸麻，瞬间就肿了起来。
第一轮她败了。常汐没想到这师兄的硬功夫已经练到如此地步，简直比师叔屠金刚也不遑多让。他只是皮肉伤，但常汐却被他几乎废了一只手。旋即两人短兵相接，拳影纷飞，短刀在凌空飞舞……黑夜之中，他们看不清彼此出手，因此在应对对方的招式上都有不少破绽，相对的，就是两败俱伤。十个回合下来，金面具已经身中两刀，一刀刺中肩膀，一刀划开胸膛，伤口之处血流不止；常汐连吃三拳，嘴角已经流血。
“你还不如六年前呢。”金面具说道，“你太让我失望了，这些年我们一直在找你，我还挺期待你能变成什么样，没想到你就这两下子。”
金面具将肩膀的匕首拔出来，任由鲜血流淌。黑夜里的血也是黑色的，一滴一滴，顺着胳膊从指间上滴下；常汐强忍疼痛，调整自己的内息。
“你可以继续跑，就像从前一样。”金面具说。
“呸。”常汐朝地上吐了口带血的唾沫，“大不了一死，反正我活着也是无聊，而且寿命无多。”
“你果然强行练了血魔心经。”金面具说道，“当时你若是甘心当个普通女人，也就没有后面的事情了，可你偏偏要偷血魔心经。你太糊涂了。”
“去你妈的普通女人。你们羞辱我、冤枉我、废我武功，然后我就嫁个人，生个娃娃，把这一肚子怨气都忍了，过完这一辈子？你把我当什么了？”
“我曾把你当做最爱的人，常汐。”他说道，“但现在……”
常汐打断了他的话，笑着说道：“但现在你们恨透我了，因为我，你们变成了四个阉人。对吗？”
金面具说不出话来了。他面具下的脸一定扭曲了，常汐心想道。
“你话说够了吗？”金面具问。
“一直是你再说，我可没有。”刀片在常汐的手指上跳舞，她冷笑，“来吧，来杀我吧，阉贼！”
东方鱼肚白。张白生一夜未眠，坐在草地上等待着他们归来。周胜虎与赵氏兄弟在一旁守着他。
他望着东方，心绪不宁。张白生有时绝情，有时却很重情；他经常感到自己陷入矛盾之中，他口口声声说着要大局为重，反对他们去冒险救沐兰，但现在他又期盼着沐兰能平安归来。
海山绝之前的那一席话让他意识到了自己的变化。我不再是个江湖侠客了，他心想道，我开始算计，开始在生活的压迫下成为了自己最讨厌的人。
黎明的光不足以照明漆黑的树林，他看着无尽的黑暗，心想道：沐兰因为我的缘故被关进了监狱，他在黑暗的监狱中，他才这么小……
可转念又一想，若不牺牲沐兰，他绝无法一统东疆、无法获得白蛇军的力量、无法推翻朝廷、无法复仇、无法完成大业……他的思想几乎被这种折磨一分为二。
就在这个时候，远方传来了脚步声。那声音急促而且沉重，像是一个胖子——或者一个负重的人。张白生眺望过去，隐约看到有人跑来了。等了片刻，他看到海山绝背着一个孩子跑了过来。
“得手了啊。”话虽如此，但张白生却没有放下紧张，他注意着周围的动向。他是个不会武功的废人，必须要时时刻刻都小心。他四顾左右，没有敌人，只有海山绝和沐兰……应该回来三个人才对的。
张白生走了上去，问道：“她人呢？”
海山绝愣了一下，说道：“她遇到金面具了。”
“她留下断后了？”
海山绝本想说是，但觉得自己让一女子断后有失侠义风范，于是解释道：“她与那金面具认识。”
“认识？”
“嗯，这事和万魔窟有关。别门内务，她又没让我帮忙，我不知道该怎么插手。何况官兵在后，沐兰得有人送回来。”
张白生点了点头说道：“大哥，你判断的很对。现在咱们回去找她。”
海山绝又是一愣，似乎在惊讶之前冷血的张白生为什么又如此仁义了。张白生看到了他脸上的诧异，于是说道：“我是在判断事情利弊得失，这和救沐兰不同，没有那么大危险，我们应该回去。”
海山绝说道：“这才像话！兄弟，当初与你结义之时，我就是看重你们兄弟之间的仁义。走，回去找她！我也想会会那个金面具。”
正当此时，从海山绝来的路上又走来一人，此人身躯庞大，就如一座移动的小山。看到这人，两人的脸色立刻就黑了。
那是万魔窟的二当家：力绝·屠金刚。
